就在馬其鳴和李春江他們沉浸在“9·15”
特大搶劫案成功告破的喜悅中時,一條驚人的消息傳來:秦默死了!
十月六日下午五時許,秦默照例上街去買菜。
老頭子自從退下來,居然迷上了做飯。以前他從不進廚房,現在,每頓都要自己親自張羅著做,做好了喊幾個說話能說到一起的人來品嚐他的手藝。還甭說,老頭子的手藝的確不錯。
秦默在菜市場買了菜,還跟愛說笑的柳條嫂鬥了一陣嘴,又到魚市買了條魚——說好了侯傑要來吃魚,然後哼著三河小調《王哥放羊)往家走,剛拐進魚兒巷,兩輛躲在暗處的摩托車一左一右衝過來,秦默感覺到不對勁,正要躲,左邊那輛已將他撞倒。秦默慘叫一聲,手中的魚飛了出去,另一輛摩托更猛地衝過來,再想躲已沒了機會,那家夥說了一句“去死吧”,就用力撞向他的頭顱。
瘋狂的摩托車從秦默頭上軋了過去。
一灘血鮮紅地盛開。
魚兒巷是一條小胡同,很窄,是三河市的老居民區,去年有建築商開發。拆了一半,因為拆遷的事沒談妥,被老住戶們擋住了,工程到現在還停著,巷道裏坑坑窪窪。
秦默住的是公安局的老樓,在巷子往裏五百米處,獨獨的,幾次讓他搬他都堅持著不搬,說住慣了,街坊鄰居也熟,舍不得。誰知——
馬其鳴和李春江趕到三河,秦默的屍體已被送進太平間,聞訊趕來的街坊守在醫院門口,其中就有柳條嫂,她是半小時前才聽到的消息,這陣兒哭得比誰都傷心。
“摩托車找到了沒?”李春江問。
“找到了,就扔在巷子裏的建築工地上。”
最早趕到現場的李鈺說。
“凶手呢?”
“跑了!”李鈺恨恨地捶了一下腿,說,“有人看見建築工地東口停著一輛桑塔納,將他們接走了。
“車號?”
“車牌蒙了起來,裝扮成娶親的車,這夥狗娘養的!”
一旁的老陳說道。他因憤怒和悲痛,臉都變了形。
“跟道上的人打聽了沒,誰幹的?”盡管誰都心裏清楚凶手是誰,但還是想確定到底是不是他們。
“線已經放了出去,相信很快會有消息。”李鈺說。
巨大的噩耗麵前,每個人的心都被悲痛淹沒。尤其李春江,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秦默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醫院裏寒氣逼人,悲聲四起,一個人的離去,竟是如此地震撼著其他人的心。
想不到做了一輩子公安,夫妻倆竟遭到同樣的毒手。
離開醫院的時候,馬其鳴突然看到傷心的柳條嫂,覺得在哪兒見過,想了半天,忽然記起,她不正是那個在市場裏碰到過的中年婦女嗎?
柳條嫂也驚愕地盯住他,
顯然她已記不起市場裏馬其鳴差點挨打的事了,不過這麵孔卻熟,她使勁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算了,當官的麵孔都差不多,定是自個看花了眼。
直等馬其鳴坐車離去,她才猛拍了一下巴掌:“哎,你是不是?
”
馬其鳴他們已消失在車流中了。
噩耗同樣震驚了三河高層,袁波書記緊緊地握著拳頭,久久說不出話來。末了,他將緊握的拳頭砸向自己的辦公桌,跟馬其鳴說:“不能再讓他們為所欲為,這種悲劇,再也不能發生!”
當下,他主持召開三河高層會議,向會議通報了老局長秦默慘遭不幸的沉痛悲訊,他要求公安局立即成立專案組,
由局長吳達功親自負責緝拿凶手,查清幕後真凶。
並且每天上午十點準時向他彙報案件進展情況。說完這些,他的目光沉沉地掃了會場一圈,無比沉痛地說:“同誌們,我們都是黨的幹部,負責著一方的安寧,如果我們連自己的同誌都保護不了,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
說完,他夾起包,先行離開會場。馬其鳴發現,孫吉海的頭終於垂了下去,他的心情想必也很沉重。
按照袁波書記的指示,
李春江迅速介入對吳水縣委副書記李欣然的調查中,至此,一場真正的戰鬥打響了。
就在當天夜裏,
袁波書記跟省委佟副書記展開了一場艱難的對話,袁波書記拍著胸脯說:“就是豁上我這條老命,也要把這夥王八蛋給揪出來!”
佟副書記不無痛憾地說:“秦默,他不該走啊!”
吳水縣花園賓館內,李欣然一臉絕望,他的樣子極其孤單,仿佛身邊的人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了可憐的他一人。
自從得悉寶貝兒子命喪黃泉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成了這個樣子,再也沒有了那份囂張氣焰,更沒了一貫的那份大領導派頭。
他突然變得啞巴,幾天不說一句話,問他,他聽不見,真的聽不見,目光傻傻地盯住某個方向,半天不動,盯久了,他會突然打一個哆嗦,奮力張幾下嘴巴,卻發不出聲。而後,換個方向再盯。辦案人員一度懷疑他有了癡呆症,請示要不要送醫院。李春江說不必,就讓他在回憶中慢慢恢複過來。
他的頭發開始脫落,大麵積往下掉,一抓一大把。這些日子,他最愛做的事便是抓自己的頭,撕下一大把頭發,捧在手裏,目光癡癡地望上好久,然後噗一吹,望著頭發紛紛飄落的淒涼畫麵,他會慘烈地發出一種笑,恐怖、猙獰,令人毛骨悚然。
李春江走進戒備森嚴的審訊室時,李欣然正撕下自己最後一縷頭發,他的頭徹底地光了,那曾經梳了又梳終日紋絲不亂明光四濺的頭發永遠成了吳水人的記憶,他們再也看不到那麼一頭好發。那真是一頭好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