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自較量(2 / 3)

這封信把省紀委的人驚呆了,關於彬江市土地違規操作的情況,省紀委早有耳聞,土地風暴前,省紀委也跟彬江市紀委交換過意見,原想一場土地風暴,會遏製彬江土地非法運營及違規交易的勢頭,並通過審計,能查出具體的犯罪事實,進而予以打擊。沒想……

“情況很嚴重啊,老鄭。”省紀委的同誌憂心忡忡說。

“這些情況確實存在,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看,彬江土地開發黑幕重重,不隻是違規交易,吃霸王餐、唱獨角戲,偷梁換柱,欺上瞞下,名目多著呢。更有甚者,竟然……”說到這兒,鄭春雷突然停下,他在考慮,要不要把心裏懷疑了很久的話說給兩位上級。

“竟然怎麼了?!”省紀委的同誌立馬接話問。

鄭春雷一咬牙:“說出來怕你們震驚,他們甚至動用黑社會,打擊和迫害敢跟他們叫板的人。”

“真有此事?”兩位上級的臉立馬綠了,不,黑了,青了,沒色澤了。

鄭春雷這才將發生在彬江地產界的一係列駭人聽聞的事講出來,講到中間,他憤怒地說:“彬江是在發展,是在昂首闊步地前進,但在發展和改革的背後,又藏著多少觸目驚心的罪惡!”

兩位上級沉默了,情況的確比他們預想的要糟,糟得多。後來他們提出,省紀委可以成立專案組,進駐彬江,共同協查此案。

“是該出重拳的時候了。”其中一位道。

鄭春雷搖搖頭:“暫時還不是時候,得等時機成熟。”

“什麼時機?”

鄭春雷又將自己的想法還有正在展開的調查說了一番,包括他心裏的疑惑和擔憂,兩位上級原則上同意他的觀點,並表示,省紀委將密切關注彬江土地風暴,根據案情進展情況,隨時派員介入調查。

“放心吧,就是破釜沉舟,我們也一定會將彬江土地黑幕揭開!”鄭春雷斬釘截鐵道。

“這一仗你們打得好,連環殺人案總算有了突破,下一步要乘勝追擊,及早將謝三和光子緝拿歸案。”鄭春雷麵帶欣慰道。

“是!”鍾濤也很興奮,努力了這麼多天,總算有了收獲,盡管前麵的路還很艱難,但他相信,隻要咬住牙堅持下去,所有的荊棘都會被他拔掉。

“來,鍾濤,別光顧了彙報,坐下慢慢談。”這天的鄭春雷心情很好,不隻是省紀委對此案的關注,有件事他一直瞞著鍾濤,沒跟他交底,今天他還是不打算交。

省廳專案組其實沒撤,就是羅處長他們那個。案發後,省廳跟市公安局聯合成立了專案組,原想集中優勢力量,一鼓作氣,將此案偵破了。沒想在具體辦案過程中,龐壯國處處給羅處長給刁難,兩家根本無法合作。後來羅處長也懷疑,是有人在暗示龐壯國,為了不給破案增加難度,羅處長主動提出撤走,將案件全部交回市局。人雖是撤走了,對案件的關注卻一如既往。羅處長告訴鄭春雷,目前他們在外圍做著一係列調查,同時,他們的觸角已伸到黑勢力幕後。

“隻有掌握到大量的犯罪事實,才能將凶手跟幕後一網打盡。”這是羅處長的原話。

是的,光打擊凶手遠不是目的,必須將幕後黑惡勢力挖出來,並堅決予以鏟除。

鄭春雷讓鍾濤坐下,

是想幫鍾濤打開思路。

“關於向樹聲案,你有什麼想法?”鄭春雷開門見山問。

鍾濤也不躲閃,直截了當道:“是不是冤案不敢講,但這案子有很多疑點,應該把它查清。”

“如果有人硬是不讓查清呢?”

“這就沒辦法,弄不好,它就成了死案。”

“說說看,怎麼就成了死案?”

“很簡單啊,這種案子,老百姓關注的是他們到底有沒有奸情,如果找到他們有奸情的證據,再把死亡理由說充足點,就自然成死案了,誰還敢懷疑。”

鄭春雷哦了一聲,又問:“如果讓你負責這起案件,你怎麼查?”

“奸情不用查,我敢肯定,他們之間絕不會清白。疑點在於,車庫是不是第一現場,如果不是,第一現場在哪?還有,車內到底有沒有其他證據,這點很重要,可惜,目前通報出來的情況,車內除了他們通奸的證據,其他什麼也沒有。”

“說下去!”

“沒了。”

“沒了?”鄭春雷驚愕。

“是沒了,要說的我都說了,你還想問什麼?”鍾濤像是在賣關子。

“好啊,敢在我麵前賣關子,鍾濤,大家都說你是彬江第一神探,我看你是自我膨脹吧。”

正說著,尚大同風塵仆仆趕來了,進門便說:“向樹聲案有了新證據。”

“什麼新證據?”鄭春雷跟鍾濤同時一驚,兩人齊齊地站了起來。

“菲可找到了現場目擊證人。”尚大同興奮地說。

“菲可是誰?”鄭春雷眉頭一緊,怎麼又冒出個菲可來?鍾濤暗暗笑了笑,他就知道,關鍵時刻,這小丫頭會幫大忙。

外號“南瓜餅”的瘦小男人是清江大街有名的小混混,清江大街的幫主老龍暴屍街頭後,菲可一度由他照顧,後來,南瓜餅還嚐試著讓菲可做他的“壓寨夫人”,無奈,菲可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而且又瘦又矮的羅圈腿小男人產生不了興趣,甭說是愛。有一天她沮喪地跟南瓜餅說:“老大,你快找一個新的吧,我跟你在一起,實在沒勁。”南瓜餅也覺得跟菲可在一起沒勁。菲可這女人(南瓜餅早就拿菲可當女人),看著是道菜,色香味俱全,真要吃,她就一縮身成了刺蝟。非但吃不到,弄不好還要傷你一身。相比之下,南瓜餅更喜歡後來結識的小桃紅,盡管小桃紅長的沒菲可豔,也沒菲可有個性,但小桃紅實用。

7月10號晚,南瓜餅

和小桃紅經過清江大橋二號段

,看見碼頭跟料場交接處,一塊空地上,居然停著一輛車。南瓜餅興奮了,這裏可很少有車啊。大道不通,車要想開到空地上,就得從江邊簡易路上駛過來。再說這兒又冷清又寂寞,誰沒事幹開車到這裏來?

他拉著小桃紅,弓腰快步朝空地走去,鑽過一片密密的榆樹林,借著夜色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就到了空地邊,離停車點隻有五米遠。

“是偷情的。”南瓜餅興奮地跟小桃紅說。

兩個人做賊似的又往前摸了幾步,空地上的一切就盡收眼底了。

站在車邊的果真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挺拔,一看就是當官的,

南瓜餅第一眼就認出女人是華英英,這個女人既是大美女,又是款姐,還常常上電視,南瓜餅閉上眼睛都能想出她的相貌來。

“是女人先扒的男人衣服。”南瓜餅津津有味地跟鍾濤說。

鍾濤瞥了一眼南瓜餅,小子又瘦又黑,年紀不過20出頭,說起男女之間的事來,居然頭頭是道。

“講正經的,你不是說後麵又來了人嗎?”

南瓜餅捋了下頭發,小子的頭發挺有特色,既像非主流又不像非主流,猛一看還真跟歌星似的。看得出,他對菲可把他提供給公安很不滿,說話中間,不時拿眼剜菲可。

“他們先是在車下親熱,又是親又是摸的,後來,後來他們就鑽進了車裏。”

“他們進的是前排還是後排?”鍾濤緊著問。

南瓜餅猶豫了一下,小桃紅搶著說:“前排,當時我還納悶呢,幹那種事,前排咋行啊?”

鍾濤恨恨剜了小桃紅一眼,小桃紅比菲可大不了幾歲,眼圈黑黑的,熬夜熬的,眼睫毛又長又黑,粘的,看著嚇人。她倒是一點不在乎,一開始聽說鍾濤跟尚大同都是公安,她還滿熱情地說:“好啊,我客人一大半是公安局的,交個朋友吧。”氣得尚大同真想教訓她一頓。

“接著往下說!”鍾濤喝了一聲。

南瓜餅接著道:“他們鑽進車子後,我就啥也看不見了,隻看見車子在動。”南瓜餅說完,又傻嗬嗬地問:“警官,他們為什麼喜歡在車裏啊,真搞不明白,聽說外國現在流行這個?”

“少廢話。”鍾濤真是拿這個小色鬼沒辦法,想想還要從他嘴裏得到更多線索,又不敢態度太橫,隻好佯裝生氣道:“南瓜餅,你可要老實,你在清江大街幹的好事,我們全掌握。”

“菲可你個叛徒,敢投靠警察,他們走後,我饒不了你!”南瓜餅突然衝菲可耍橫。

“你敢,你還欠我兩千塊錢呢,說,啥時還錢?”菲可往前一步,就要擰南瓜餅的耳朵,一旁的小桃紅尖叫:“幹嘛啊菲可,他現在是我的人,不歸你!”

這些孩子!鍾濤歎了一聲,讓菲可先回避,菲可恨恨地摔門而去,屋子裏原又安靜下來。

這是清江大橋一號段碼頭附近的一家小招待所,鍾濤原本想去南瓜餅的家,也就是那條破船,尚大同阻止了他,覺得那兒不安全。就在他們了解情況的同時,尚大同已派人去了船上,想找到更多證據。

南瓜餅接著告訴鍾濤,向樹聲跟華英英鑽進車子大約十分鍾後,從江邊又開來一輛車,在離華英英他們很遠的地方停下。車上下來兩個男人,他們好像知道這車裏有人,快速來到車前,兩個人分別把住了前麵兩個車門,因為天太黑,他們手上到底有什麼動作,南瓜餅沒看清。當時他緊張壞了,小桃紅也一樣,看見兩個陌生男人,嚇得直哆嗦。尤其塊頭大的那個,看起來像凶煞。小桃紅拉著南瓜餅,想溜走,南瓜餅又怕暴露,隻好哆嗦著藏在那兒。大約半小時後,兩男人打開了車門,南瓜餅暗暗叫出一聲,並很快捂住小桃紅的嘴。

他們吃驚地發現,剛才還在車下激烈擁吻的華英英跟向樹聲,此時竟像麵條兒一樣軟在車裏。兩個男人分別抱著他們,將他們從前排移到後排。大塊頭跟另一個男人悄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就朝自己的車子走去。幾分鍾後,後麵的男人鑽進駕駛室,開走了那輛車。

鍾濤聽到這,心頭猛地一震。尚大同也驚出一身汗,原來事實竟是這樣!

“當時車裏的人是活的還是死的?”鍾濤追問。

“這個不好說,我就看見他們身子發了軟。”南瓜餅這才意識到害怕,之前他並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審計局長向樹聲,是菲可後來跟他說的。他也沒想到向樹聲跟華英英會死在車庫,事發第二天,他在清江大街吹牛,將那晚看到的情況說給了菲可,然後就帶小桃紅到重慶看她奶奶了,沒想剛回來,就被菲可逮到。

“那,他們是光的還是身上穿衣服?”鍾濤想了一會,又問。

“這……”南瓜餅吞吐著,像是記不清了,不過很快他又說:“男的沒看清,女的絕對穿著,後麵那個男人抱她時,我還看見她的裙子裸了下來,露出了……”

“露出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我說了,你又要教訓我。”南瓜餅不懷好意地說。

至此,鍾濤算是明白了,向樹聲跟華英英是被人謀殺的。有人利用他們之間的私情,巧妙地製造了這起死亡案,最後嫁禍給汽車,讓人誤以為是汽車尾氣產生的一氧化碳中毒!

鍾濤將情況彙報給鄭春雷,鄭春雷也是一臉震驚。

“當時他們隻是處於昏迷狀態,到車庫後才中毒死亡的?”鄭春雷問。

“這個很難說,也有可能在碼頭上他們就已中毒死亡。”鍾濤道。

“不是說隻有半個小時嗎,車內空調能排出那麼多一氧化碳?“

“不排除有人往車內放毒氣。”

“你的意思是?”鄭春雷緊起眉頭。

“當時兩個男人手上有動作,天太黑,南瓜餅沒看清,我懷疑他們是往車裏放毒。”

“放毒?”鄭春雷越發震驚,緊著又問:“這兩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有線索沒?”

鍾濤搖搖頭,盡管南瓜餅描述了不下十遍,他腦子裏還是一片亂,無法對這兩人有個清晰的判斷。

“車子從碼頭徑直開到小區,小區保安難道認不出開車的人?”鄭春雷忽然提出一個問題。

“是啊,怎麼把這個疏忽了!”尚大同也受到啟發。

“他們跟保安一定是串通好的!”鍾濤興奮地叫了一聲,起身就往外走。

“幹什麼去?”鄭春雷問。

“找保安啊,他是這案的關鍵。”

鄭春雷跟尚大同相視一笑,鄭春雷衝鍾濤說:“你慢了好幾拍,尚政委已派人找了,遺憾的是,保安早走了。”

“走了?!”鍾濤失聲叫道。

尚大同重重地點頭。

原來尚大同早就懷疑當晚麗水花園值班的門衛和保安,暗中派人調查過幾次,蹊蹺的是,一位名叫李涼的門衛7月11號突然以家中奶奶病危為由,請假離開了麗水花園。現已查明,李涼來自甘肅涼州,是涼州張義山區的一名打工仔。7月10號他是夜班,負責麗水花園西大門的值班。麗水花園共有三個門,西大門晚上是不開的,隻留一名門衛值班。

“一定是他!”鍾濤道。

“放心,我們已通過甘肅警方,正在協查李涼,估計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尚大同道。

鍾濤納悶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盯住尚大同,弄半天,尚大同也在耍他。向樹聲一案根本就沒停,停的隻是譚偉那邊,尚大同這邊,卻在緊鑼密鼓地展開調查。

“好啊尚政委,連我都不相信,那還找我來幹什麼?”鍾濤忽然就不開心了。

“你不是有連環案要查麼,這跟懷疑是兩碼事。”尚大同解釋道。

“鍾濤同誌,你不要有想法,是我讓尚政委這麼做的,有意見,衝我提。”鄭春雷起身,麵色和藹地替尚大同解圍。他在屋子裏走了兩圈,又說:“這也是情況所迫,這兩起案子,原本可以合並在一起偵查,但目前情況不允許,隻能兵分幾路,各自突破了。”

鍾濤也隻是鬧鬧小性子,目前彬江的形勢,他看得比誰都清,特別是他們公安內部。剛才彙報的時候,他還就小桃紅反映的情況,向尚大同和鄭春雷提了建議:“公安隊伍再不整頓,不隻是給公安抹黑,是給整個幹部隊伍抹黑。吃拿卡要,賭博嫖娼,公安占全了。”

鄭春雷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記憶中,彬江公安隊伍不是這樣的,那是一支素質過硬幹勁十足的隊伍,怎麼?

“這事留待以後吧,眼下精力還得集中用在辦案上。”他說。

鄭春雷要求尚大同,圍繞南瓜餅提供的線索,迅速查到那兩個人,同時對麗水花園保安隊伍再行調查,看有沒有人知道李涼的下落。

“動作一定要迅速,而且要保密。”他強調道。

尚大同鄭重點頭,同時他提出一個要求,對二大隊大隊長譚偉采取措施:“這個人如果不控製,偵查工作很難開展。”

鍾濤也插言道:“是啊,很多問題都出在他身上。”

鄭春雷沉吟一會兒,道:“現在還不是控製他的時候,就讓他留在外麵,他在外麵活動,對你們有好處。”

從鄭春雷那兒出來,尚大同問鍾濤:“陶陶跟你聯係沒,她在那邊咋樣?”

鍾濤搖頭,鄭春雷不滿道:“人我是交給你了,但一定要加強教育,不能放任自流。

“政委你什麼意思?”鍾濤感覺尚大同話裏有話。

“我什麼意思,向樹聲一案,現場是她跟鍾濤查看的,很多疑點,為什麼到現在不彙報?”尚大同說。

鍾濤不語了,這也是他的心病所在。他一直暗暗期望,陶陶能把那天看到的想到的說出來,時至今日,陶陶對向樹聲案隻字不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早上五點,鍾濤還在睡覺,尚大同打來電話,聲音發急地說:“快起床,有行動。”

“什麼行動,半夜三更的。”鍾濤有點懶床,昨晚審訊錢立勇兩口子,熬到了深夜三點,回家還沒兩個小時。

“動作利落點,光子藏身的地方找到了。”尚大同在電話那邊說。

“找到了?!”鍾濤一個鷂子翻身,跳下床來,迅速往身上套衣服。二十分鍾後,他已駕車趕到清江大橋。尚大同帶著一幹人,等在那兒。鍾濤跑過去,悄聲問:“哪裏來的情報,別讓人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