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韻的名片放在桌上,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名片簡潔大方,用一朵淡綠的素蘭花作底襯,除了名字,就是一行很小的南州電視台字樣。在背麵,印著兩行字:簡韻期待您真誠的批評,您的批評是對我的愛護!
程一路笑笑,把名片放進了抽屜裏。
經濟工作會議已經定下了日子,主報告經過十幾輪的反複修改,總算通過了。程一路把王傳珠喊來,又在一塊商量了一下有關會務的事。他做事一向紮實,特別是對這些重要的會議,總是要自己抓,尤其是最後關節。他一定是親自過問。最後關節出了問題,前功盡棄。
經濟工作會議的前一天,程一路突然接到王士達市長秘書的電話,說市長找。程一路趕快坐車到了市政府。王士達市長一見麵就問:“這通報是怎麼回事?”
程一路看見王士達手裏拿著效能辦的通報,就說:“啊,是這樣。我們辦公室根據暗訪,擬出了初步意見,最後經懷航書記同意的。當時您出去開會了,就沒來得及向您彙報。”
“為什麼這麼急?處理政府的人,我這個市長都不知道,像什麼話?”
“這……我讓宜學秘書長向您彙報的。”
“人的問題,是最大的問題。不進行研究,這就是搞一言堂嘛!”王士達越說越有氣了。程一路不做聲,王士達說了幾句也不好再說了,就問經濟會議的準備怎樣了。程一路說我正要向您彙報,就將會議的準備情況一一地說了。王士達說:好,好,就這樣。
臨出門時,王士達又對程一路說:以後效能辦處理人的重大事情,要向我彙報,我還是副書記嘛。程一路說當然,好的,一定彙報。
程一路的心裏其實有火,隻是礙於王士達是市長不好發作。一回到辦公室,他就打電話給張宜學,問是怎麼回事?王市長怎麼說不知道?他很生氣,張宜學顯然聽出來了,就說:我其實說過的,他沒表態。
程一路狠狠地放下電話,無可奈何地幹笑了一聲。
張宜學卻跑過來了,他要向程一路解釋。程一路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氣也消了一半。張宜學原來在湖東縣搞縣長,前年程一路離開政府,他才調上來的。雖然兩個人都是秘書長,但一個是常委,是市領導;一個隻是一個正處級部門一把手。張宜學見程一路氣也消了,就開玩笑說:“秘書長,我說哪會兒也讓他們來坐坐我們的位子。這秘書長看起來是個管人的官,卻處處被人管。以前在縣裏時,我還不知道。現在嚐到了滋味。下次組織上要是調整,我到哪個部門幹個閑差算了。”
程一路也笑著道:“你想不幹?我還想不幹呢。秘書長就是管家,管家就是受氣。不過話說回來,也不是一輩子都在這位子上,總有熬出來的一天。”
“是啊,下一步秘書長到了政府,可要體諒體諒我們這管家的苦啊。”
“沒有根據的話不要說”,程一路打斷了張宜學的話,張宜學也不說了,兩個人笑笑。張宜學說政府那邊還有事就走了。程一路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一個縣長,到上麵來幹政府秘書長,看起來提了,可是自由度更小了。哪有縣長那麼隨便和風光?外人不知道,以為一天到晚跟著市裏的主要領導,一定是跟領導一樣成了領導。可是,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當然,市領導不是虎,但道理是一樣的。是領導就有脾氣,就有個性,秘書長的工作事實上長期是揣磨領導、服務領導,而不像一個縣長一樣就是領導。
魯胡生來了。魯胡生是程一路的戰友,也是他的部下。這人生一副大俠的麵貌,滿臉是胡子,在部隊時人稱“花和尚”。既然是戰友,又是部下,也就不生份。魯胡生一坐下,陳陽就進來替他泡了茶。陳陽喊他魯總,因為魯胡生是南日集團的副總。他轉業後本來在市信訪辦工作,但是他呆不住,就跑到蔣和川的南日了。蔣和川也正需要他這樣的人,交際廣,為人活絡,顯得豪氣,辦事幹練。平時,魯胡生並為常到程一路這兒來,用他自己的話說,說是:“我是商人,見到了,顯得首長俗氣。”
這看起來是為程一路著想,事實上也真的是。魯胡生一直把程一路當作首長看,無論在哪裏,除了非喊秘書長不可時,其餘時候都一律喊首長。而且,這魯胡生還有一點程一路最為欣賞,就是從來不因為他們是戰友,而替別人攬事。這麼多年,他沒有替自己也沒有替別人找過一次程一路。他是不想讓程一路為難,骨子裏也還有一股傲氣。
程一路笑著問:“魯總,怎麼今天有空?”
“沒空就不能來?好你個首長,不關心下級。”魯胡生說著也笑,胡子一顫一顫的,這胡子成了魯胡生身上獨特的風景。
“你還需要我關心?”程一路反問了句,接著說:“南日情況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