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引幾句古書,──也許記的不真確,──莊子曰:“涸轍之鮒,相濡以沫,相煦以濕,──不若相忘於江湖。”
《譯文》就在一九三四年九月中,在這樣的狀態之下出世的。那時候,鴻篇巨製如《世界文學》和《世界文庫》之類,還沒有誕生,所以在這青黃不接之際,大約可以說是仿佛戈壁中的綠洲,幾個人偷點餘暇,譯些短文,彼此看看,倘有讀者,也大家看看,自尋一點樂趣,也希望或者有一點益處,──但自然,這決不是江湖之大。
不過這與世無爭的小小的期刊,終於不能不在去年九月,以“終刊號”和大家告別了。雖然不過野花小草,但曾經費過不少移栽灌溉之力,當然不免私心以為可惜的。然而竟也得了勇氣和慰安:這是許多讀者用了筆和舌,對於《譯文》的憑吊。
我們知道感謝,我們知道自勉。
我們也不斷的希望複刊。但那時風傳的關於終刊的原因:是折本。出版家雖然大抵是“傳播文化”的,而“折本”卻是“傳播文化”的致命傷,所以荏苒半年,簡直死得無藥可救。直到今年,折本說這才起了動搖,得到再造的運會,再和大家相見了。
內容仍如創刊時候的《前記》裏所說一樣:原料沒有限製;門類也沒有固定;文字之外多加圖畫,也有和文字有關係的,意在助趣,也有和文字沒有關係的,那就算是我們貢獻給讀者的一點小意思。
這一回,將來的運命如何呢?我們不知道。但今年文壇的情形突變,已在宣揚寬容和大度了,我們真希望在這寬容和大度的文壇裏,《譯文》也能夠托庇比較的長生。
(三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