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四月二十七日接到向君來信後,以為造謠是中國社會上的常事,我也親見過厭惡學校的人們,用了這一類方法來中傷各方麵的,便寫好一封信,寄到《京副》去。次日,兩位C君來訪,說這也許並非謠言,而本地學界中人為維持學校起見,倒會雖然受害,仍加隱瞞,因為倘一張揚,則群眾不責加害者,而反指摘被害者,從此學校就會無人敢上;向君初到開封,或者不知底細;現在切實調査去了。我便又發一信,請《京副》將前信暫勿發表。五月二日Y君來,通知我開封的信已轉,那確乎是事實。這四位都是我所相信的誠實的朋友,我又未曾親自調查,現既所聞不同,自然隻好姑且存疑,暫時不說什麼。但當我又寫信,去抽回前信時,則已經付印,來不及了。現在隻得在此聲明我所續得的矛盾的消息,以供讀者參考。
魯迅。五月四日。
(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京報副刊》所載。)
【備考】:
那幾個女學生真該死 蔭棠
開封女師範的幾個學生被奸致命的事情,各報上已經登載了。而開封教育界對於此毫無一點表示,大概為的是她們真該死吧!
她們的校長欽定的規則,是在平常不準她們出校門一步;到星期日與紀念日也隻許她們出門兩點鍾。她們要是恪守規則,在悶的時候就該在校內大仙樓上憑覽一會,到後操場內散散步,誰教她們出門?即令出門了,去商場買東西是可以的,去朋友家瞧一瞧是可以的,是誰教她們去那荒無人跡的地方遊鐵塔?鐵塔雖則是極有名的古跡,隻可讓那督軍省長去憑覽,隻可讓名人學士去題名;說得低些,隻讓那些男學生們去頂上大呼小叫,她們女人那有遊覽的資格?以無資格去遊的人,而竟去遊,實屬僭行非分,豈不該死?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們雖非為吃飯而失節,其失節則一,也是該死的!她們不幸遭到丘八的淩辱,即不啻她們的囪門上打上了“該死”的印子。回到學校,她們的師長,也許在表麵上表示可憐的樣子,而他們的內眼中便不斷頭的映著那“該死”的影子,她們的同學也許規勸她們別生氣,而在背後未必不議著她們“該死”。設若她們不死,父母就許不以為女,丈夫就許不以為妻,仆婢就許不以為主;一切,一切的人,就許不以為人。她們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抬頭一看,是“該死”,低頭一想,是“該死”。“該死”的空氣使她們不能出氣,她們打算好了,唯有一死幹淨,唯有一死方可滌濾恥辱。所以,所以,就用那澀硬的繩子束在她們那柔軟的脖頸上,結果了她們的性命。當她們的舌頭伸出,眼睛僵硬,呼吸斷絕時,社會的群眾便鼓掌大呼曰,“好,好!巾幗丈夫!”
可憐的她們竟死了!而她們是“該死”的!但不有丘八,她們怎能死?她們一死倒落巾幗好漢。是她們的名節,原是丘八們成就的。那麼,校長先生就可特別向丘八們行三鞠躬禮了,那還有為死者雪恥滌辱的勇氣呢?校長先生嗬!我們的話都氣得說不出了,你也扭著你那兩縷胡子想一想麼?你以前在學校中所讀過的教育書上,就是滿印著“吃人,吃人,”“該死,該死,”麼?或者你所學的隻有“保飯碗”的方子麼?不然,你為什麼不把這項事情宣諸全國,激起輿論,攻擊軍閥,而為死者鳴冤呢?想必是為的她們該死吧!
末了,我要問河南的掌兵權的人。禹縣的人民,被你們的兵士所焚掠,屠殺,你們推到土匪軍隊憨玉琨的頭上,這鐵塔上的奸殺案,難道說也是憨的土匪兵跑到那裏所辦的麼?伊洛間人民所遭的災難你們可以委之於未見未聞,這發見在你們的眼皮底下,耳朵旁邊的事情,你們還可以裝聾賣啞麼?而此事發生了十餘日了,未聞你們斬一兵,殺一卒,我想著你們也是為的她們該死吧!呀!
(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京報》附設之《婦女周刊》所載。)
謠言的魔力
編輯先生:
前為河南女師事,曾撰一文,貴刊慨然登載,足見貴社有公開之態度,感激,感激。但據近數日來調查,該事全屬子虛,我們河南留京學界為此事,犧牲光陰與金錢,皆此謠言之賜與。刻我接得友人及家屬信四五封,皆否認此事。有個很誠實的老師的信中有幾句話頗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