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 “鐵流”編校後記(1 / 3)

到這一部譯本能和讀者相見為止,是經曆了一段小小的艱難的曆史的。

去年上半年,是左翼文學尚未很遭迫壓的時候,許多書店為了在表麵上顯示自己的前進起見,大概都願意印幾本這一類的書;即使未必實在收稿罷,但也極力要發一個將要出版的書名的廣告。這一種風氣,竟也打動了一向專出碑版書畫的神州國光社,肯出一種收羅新俄文藝作品的叢書了,那時我們就選出了十種世界上早有定評的劇本和小說,約好譯者,名之為《現代文藝叢書》。

那十種書,是——

1.《浮士德與城》,A·盧那卡爾斯基作,柔石譯。

2.《被解放的堂·吉訶德》,同人作,魯迅譯。

3.《十月》,A·雅各武萊夫作,魯迅譯。

4.《精光的年頭》,B·畢力涅克作,蓬子譯。

5.《鐵甲列車》,V·伊凡諾夫作,侍桁譯。

6.《叛亂》,P·孚爾瑪諾夫作,成文英譯。

7.《火馬》,F·革拉特珂夫作,侍桁譯。

8.《鐵流》,A·綏拉菲摩維支作,曹靖華譯。

9.《毀滅》,A·法捷耶夫作,魯迅譯。

10.《靜靜的頓河》,M·唆羅訶夫作,侯樸譯。

裏培進斯基的《一周間》和革拉特珂夫的《士敏土》,也是具有紀念碑性的作品,但因為在先已有譯本出版,這裏就不編進去了。

這時候實在是很熱鬧。叢書的目錄發表了不多久,就已經有別種譯本出現在市場上,如楊騷先生譯的《十月》和《鐵流》,高明先生譯的《克服》其實就是《叛亂》。此外還聽說水沫書店也準備在戴望舒先生的指導下,來出一種相似的叢書。但我們的譯述卻進行得很慢,早早繳了卷的隻有一個柔石,接著就印了出來;其餘的是直到去年初冬為止,這才陸續交去了《十月》,《鐵甲列車》和《靜靜的頓河》的一部分。

然而對於左翼作家的壓迫,是一天一天的吃緊起來,終於緊到使書店都駭怕了。神州國光社也來聲明,願意將舊約作廢,已經交去的當然收下,但尚未開手或譯得不多的其餘六種,卻千萬勿再進行了。那麼,怎麼辦呢?去問譯者,都說,可以的。這並不是中國書店的膽子特別小,實在是中國官府的壓迫特別凶,所以,是可以的。於是就廢了約。

但已經交去的三種,至今早的一年多,遲的也快要一年了,都還沒有出版。其實呢,這三種是都沒有什麼可怕的。

然而停止翻譯的事,我們卻獨獨沒有通知靖華。因為我們曉得《鐵流》雖然已有楊騷先生的譯本,但因此反有另出一種譯本的必要。別的不必說,即其將貴胄子弟出身的士官幼年生譯作“小學生”,就可以引讀者陷於極大的錯誤。小學生都成群的來殺貧農,這世界不真是完全發了瘋麼?

譯者的郵寄譯稿,是頗為費力的。中俄間郵件的不能遞到,是常有的事,所以他翻譯時所用的是複寫紙,以備即使失去了一份,也還有底稿存在。後來補寄作者自傳,論文,注解的時候,又都先後寄出相同的兩份,以備其中或有一信的遺失。但是,這些一切,卻都收到了,雖有因檢查而被割破的,卻並沒有失少。

為了要譯印這一部書,我們信劄往來至少也有二十次。先前的來信都弄掉了,現在隻鈔最近幾封裏的幾段在下麵。對於讀者,這也許有一些用處的。

五月三十日發的信,其中有雲:

“《鐵流》已於五一節前一日譯完,掛號寄出。完後自看一遍,覺得譯文很拙笨,而且怕有錯字,脫字,望看的時候隨筆代為改正一下。”

“關於插畫,兩年來找遍了,沒有得到。現寫了一封給畢斯克列夫的信,向作者自己征求,但托人在莫斯科打聽他的住址,卻沒有探得。今天我到此地的美術專門學校去查,關於蘇聯的美術家的住址,美專差不多都有,但去查了一遍,就是沒有畢氏的。……此外還有《鐵流》的原本注解,是關於本書的史實,很可助讀者的了解,擬日內譯成寄上。另有作者的一篇,《我怎麼寫鐵流的?》也想譯出作為附錄。又,新出的原本內有地圖一張,照片四張,如能用時,可印入譯本內。……”

畢斯克列夫(N.Piskarev)是有名的木刻家,刻有《鐵流》的圖若幹幅,聞名已久了,尋求他的作品,是想插在譯本裏麵的,而可惜得不到。這回隻得仍照原本那樣,用了四張照片和一張地圖。

七月二十八日信有雲:

“十六日寄上一信,內附《鐵流》正誤數頁,怕萬一收不到,那時就重鈔了一份,現在再為寄上,希在譯稿上即時改正一下,至感。因《鐵流》是據去年所出的第五版和廉價叢書的小版翻譯的,那兩本並無差異。最近所出的第六版上,作者在自序裏卻道此次是經作者親自修正,將所有版本的錯誤改過了。所以我就照著新版又仔細校閱了一遍,將一切錯誤改正,開出奉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