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書與詩(1 / 3)

\/>�0o《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今已莫知其書為何等。假使五帝書誠為五典,則今惟《堯典》在《尚書》中。“尚者,上也。上所為,下所書也。”王充《論衡·須頌篇》或曰:“言此上代以來之書。”孔穎達《尚書正義》緯書謂:“孔子求書,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於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遠取近,定可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去三千一百二十篇。”《尚書璿璣鈐》乃漢人侈大之言,不可信。《尚書》蓋本百篇:《虞》、《夏書》二十篇,《商書》、《周書》各四十篇。今本有序,相傳孔子所為,言其作意《漢書·藝文誌》,然亦難信,以其文不類也。秦燔燒經籍,濟南伏生抱書藏山中,又失之。漢興,景帝使晁錯往從口授,而伏生旋老死,僅得自《堯典》至《秦誓》二十八篇;故漢人嚐以擬二十八宿。

《書》之體例有六:曰典,曰謨,曰訓,曰誥,曰誓,曰命,是稱六體。然其中有《禹貢》,頗似記,餘則概為訓下與告上之詞,猶後世之詔令與奏議也。其文質樸,亦詰屈難讀,距以藻韻為飾,俾便頌習,便行遠之時,蓋已遠矣。晉衛宏則雲:“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故難解之處多有,今即略錄《堯典》中語,以見大凡:

“……帝曰:疇谘若時,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啟明。帝曰:籲!嚚訟,可乎?帝曰:疇谘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工。帝曰:籲!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帝曰:谘,四嶽!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谘。有能,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籲,咈哉!方命,圮族。嶽曰:異哉!試可,乃已。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帝曰:谘,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嶽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嶽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試哉。女於時觀厥刑於二女,釐降二女於媯汭,嬪於虞。”

揚雄曰:“昔之說書者序以百,……虞夏之《書》渾渾爾,《商書》灝灝爾,《周書》噩噩爾。”《法言》《問神》虞夏禪讓,獨饒治績,敷揚休烈,故深大矣;周多征伐,上下相戒,事危而言切,則峻肅而不阿借;惟《商書》時有哀激之音,若緣厓而失其援,以為夷曠,所未詳也。如《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於王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淫戲用自絕。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勿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摯?今王其如台。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於天?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於爾邦!”

武帝時,魯共王壞孔子舊宅,得其末孫惠所藏之書,字皆古文。孔安國以今文校之,得二十五篇,其五篇與伏生所誦相合,因並依古文,開其篇第,以隸古字寫之,合成五十八篇。會巫蠱事起,不得奏上,乃私傳其業於生徒,稱《尚書》古文之學《隋書》《經籍誌》。而先伏生所口授者,緣其寫以漢隸,遂反稱今文。

孔氏所傳,既以值巫蠱不行,遂有張霸之徒,偽造《舜典》《汨作》等二十四篇,亦稱古文書,而辭義蕪鄙,不足取信於世。若今本孔傳《古文尚書》,則為晉豫章梅賾所奏上,獨失《舜典》;至隋購募,乃得其篇,唐孔穎達疏之,遂大行於世。宋吳棫始以為疑;朱熹更比較其詞,以為“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卻似晉宋間文章”,並書序亦恐非安國作也。明梅作《尚書考異》,尤力發其複,謂“《尚書》惟今文傳自伏生口誦者為真古文。出孔壁中者,盡後儒偽作,大抵依約諸經《論》《孟》中語,並竊其字句而緣飾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