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武帝時文術之盛(1 / 2)

武帝有雄材大略,而頗尚儒術。即位後,丞相衛綰即請奏罷郡國所舉賢良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者。又以安車蒲輪征申公枚乘等;議立明堂;置五經博士。元光間親策賢良,則董仲舒公孫弘等出焉。又早慕詞賦,喜《楚辭》,嚐使淮南王安為《離騷》作傳。其所自造,如《秋風辭》見第七篇、《悼李夫人賦》見《漢書》《外戚傳》等,亦入文家堂奧。複立樂府,集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十人作詩頌,用於天地諸祠,是為《十九章》之歌。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謂之《新聲曲》,實則楚聲之遺,又擴而變之者也。其《郊祀歌》十九章,今存《漢書》《禮樂誌》中,第三至第六章,皆題《鄒子樂》。

“朱明盛長,旉與萬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詘。敷華就實,既阜既昌,登成甫田,百鬼迪嚐。廣大建祀,肅雍不忘。神若宥之,傳世無疆。”“朱明”三“鄒子樂”

“日出入安窮,時世不與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沱,遍觀是邪謂何。吾知所樂,獨樂六龍。六龍之調,使我心若。訾,黃其何不來下!”《日出入》九

是時河間獻王以為治道非禮樂不成,因獻所集雅樂;大樂官亦肄習之以備數,然不常用,用者皆新聲。至敖遊宴飲之時,則又有新聲變曲。曲亦昉於李延年。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坐法腐刑,給事狗監中。性知音,善歌舞,武帝愛之,每為新聲變曲,聞者莫不感動。嚐侍武帝,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因進其女弟,得幸,號李夫人,早卒。武帝思念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魂,乃夜張燭設帳,而令帝居他帳遙望,見一好女,如李夫人之貌,然不得就視。帝愈益相思悲感,作為詩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隨事興詠,節促意長,殆即所謂新聲變曲者也。

文學之士,在武帝左右者亦甚眾。先有嚴助,會稽吳人,嚴忌子也,或雲族家子,以賢良對策高第,擢為中大夫。助薦吳人朱買臣,召見,說《春秋》,言《楚詞》,亦拜中大夫,與嚴助俱侍中。又有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而東方朔、枚皋、嚴助、吾丘壽王、司馬相如尤見親幸。相如文最高,然常稱疾避事;朔皋持論不根,見遇如俳優,惟嚴助與壽王見任用。助最先進,常與大臣辯論國家便宜,有奇異亦輒使為文及作賦頌數十篇。壽王字子贛,趙人,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詔,遷侍中中郎;有賦十五篇,見《漢誌》。

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武帝初即位,征天下舉方正賢良文學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書言得失,自炫鬻者以千數。朔初來,上書曰:“臣朔少失父母,長養兄嫂。年十二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凡臣朔固已誦四十四萬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長九尺三寸,目若懸珠,齒若編貝;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聞。”其文辭不遜,高自稱譽。帝偉之,令待詔公車;漸以奇計俳辭得親近,詼達多端,不名一行,然時觀察顏色,直言切諫,帝亦常用之。嚐至太中大夫,與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但詼啁而已,不得大官,因以刑名家言求試用,辭數萬言,指意放蕩,頗複詼諧,終不見用,乃作《答客難》見《漢書》本傳以自慰諭。又有《七諫》見《楚辭》,則言君子失誌,自古而然。臨終誡子雲:“明者處世,莫尚於中,優哉遊哉,與道相從。首陽為拙,柳下為工。飽食安步,以仕代農。依隱玩世,詭時不逢。……聖人之道,一龍一蛇,形見神藏,與物變化,隨時之宜,無有常家。”又黃老意也。朔蓋多所通曉,然先以自炫進身,終以滑稽名世,後之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語,附著之朔;方士又附會以為神仙,作《神異經》《十洲記》,托為朔造,其實皆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