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裏麵最聰明的人們,對於這些一切,到底也想了起來了——

“這是怎麼的呀?看來看去,都隻有十六個!”

費盡了思量之後,於是決定道——

“這都因為我們這裏沒有人才的緣故。我們是必須設立一種完全超然的,居一切之上,在一切之前的中央思索機關的,恰如走在綿羊們前麵的公山羊一樣……”

有誰反對了——

“朋友們,但是,許多中心人物,我們不是已經夠受了嗎?”

不以為然。

“那一定是帶著俗務的政治那樣的東西罷?”

先前的那人也不弱——

“是的,沒有政治,怎麼辦呢,況且這是到處都有的!我自然也在這麼想——牢監滿起來了,徒刑囚監獄也已經塞得一動都不能動,所以擴張權利,是必要的……”

但人們給他注意道——

“老爺,這是意德沃羅基呀,早是應該拋棄的時候了!必要的是新的人,別的什麼也不要……”

於是立刻遵照了聖師的遺訓裏所教的方法,開手來創造人。把口水吐在地上,捏起來,拌起來,弄得泥土一下就糟到耳朵邊。然而結果簡直不成話。為了那惴惴然的熱心,竟把地上的一切好花踏爛,連有用的蔬菜也滅絕了。他們雖然使著勁,流著汗,要弄下去,但——因為沒本領,所以除了互相責備和胡說八道以外,一無所得。他們的熱心終於使上蒼發了怒——起旋風,動大雷,酷熱炙著給狂雨打濕了的地麵,空氣裏充滿了悶人的臭味——喘不了氣!

但是,時光一久,和上蒼的糾紛一消散,看哪,神的世界裏,竟出現了新的人!

誰都大歡喜,然而——唉唉,這暫時的歡喜,一下子就變成可憐的窘急了。

為什麼呢?因為農民的世界裏一有新人物發生,他就忽然化為精明的商人,開手來工作,零售故國,四十五戈貝克起碼,到後來,就全盤賣掉了,連生物和一切思索機關都在內。

在商人的世界裏,造出新人來——他就是生成的墮落漢,或者有官氣的。在貴族的領地裏——是象先前一樣,想擠淨國家全部收入的人物在抽芽;平民和中流人們的土地上呢,是象各式各樣的野薊似的,生著煽動家,虛無主義者,退嬰家之類。

“但是,這樣的東西,我們的國度裏是早就太多了的!”聰明的人們彼此談論著,真的思索起來了——

“我們承認,在創造技術上,有一種錯誤。但究竟是怎樣的錯誤呢?”

在坐著想,四麵都是爛泥,跳上來象是海裏的波浪一樣,唉唉,好不怕人!

他們這樣的辯論著——

“喂,舍列台萊·拉甫羅維支,你口水太常吐,也太亂吐了……”

“但是,尼可爾生·盧啟文,你吐口水的勇氣可還不夠哩……”

新生出來的虛無主義者們,卻個個以華西加·蒲思拉耶夫[42]自居,蔑視一切,嚷叫道——

“喂,你們,菜葉兒們!好好的幹呀,但我們,……來幫你們的到處吐口水……”

於是吐口水,吐口水……

全盤的憂鬱,相互的憤恨,還有爛泥。

這時候,夏謨林中學的二年級生米佳·科羅替式庚逃學出來,經過這裏了,他是有名的外國郵票搜集家,綽號叫作“鋼指甲”。他走過來,忽然看見許多人坐在水窪裏,吐下口水去,並且還好象正在深思著什麼事。

“年紀不小了,卻這麼髒!”少年原是不客氣的,米佳就這麼想。

他疑視了他們,看可有教育界的分子在裏麵,但是看不出,於是問道——

“叔父們,為什麼都浸在水窪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