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從法蘭西大革命起,直到現代的歐洲近世的美術史潮,作為全體,總括底地處理起來,是曆史學上的極有深趣——但同時也極其困難——的題目。在這短短的時期內,有著眩眼的繁複而迅速的思潮的變遷。加以關涉於這樣的創造之業的國民的種類,也繁多得很。說是歐洲的幾乎全土,全都參與了這醒目的共同事業,也可以的。於是各民族的地方色彩和時代精神的各種相,也就各各隨意地,鮮明地染出那絢爛的眾色來,所以從曆史的見地,加以處理,便覺到深的感興。但有許多困難,隨伴著這時代的處理法,大約也就為了這緣故罷。
在總括底地處理著這時代的現象的向來的美術史中,幾乎在任何嚐試上,都可以窺見的共通的傾向,是那把握的方法:隻計及於便宜本位。這不消說,從中也有關於整理史料的辦法等,有著許多可以感謝的功績的工作,然而根據了一種根本概念或原理,統一底地敘述下去的,卻幾於絕無。但在最近,自從德、奧的學界,通行了以“藝術意欲”為基礎的美術史上的考察以來,近代美術的處理法,也采用著新的方法了。如勖密特的著書《現代的美術》,便是其一的顯著的示例。
這書出來的時候,我於勖密特的處理法之新,感到了興味。對於這書的內容,雖然懷著許多不滿和異議,但也起了試將這加以紹介的心思。將本書的論旨,抄譯下來,作為那時計畫才成的《岩波美術叢書》的一編,便出於這意思。但是,有如在那本譯書的序文上已經批評著一樣,勖密特的辦法,在將藝術意欲論,來適用於近代美術史潮的方法上,固然是巧妙的,然而對於計量各個作家的偉大和意義,我以為犯著頗大的錯誤。太隻尊重那伏流於美術思潮的底下的意欲,是一般藝術意欲論者的通弊,這一點,勖密特也一樣的。
抱著竭力補正這樣的勖密特的著作的缺點,就用這題目,照了自己的意見,試來做過一回的希望(?)的我,二三年來,便在講義之際,也時時試選些關於這問題的題目。這時,適值有一個美術雜誌來托做一年的連載文字了,我便想,總之,且試來寫寫如上的問題的一部分罷。然而那時的我的心情,要對於每月的連載,送去一定分量的文稿,是不容易的。於是回絕了雜誌那一麵,而單就自己的興之所向,寫起稿來。這一本寡陋的書的成就,大概就由於那樣的事情。
這不待言,不過是一個肄習。是割舍了許多材料,隻檢取若幹顯著的史實,一麵加以整頓的嚐試。將無論從哪一方向看,無不在極其複雜的關係上的這時代的豐富的史料,運用得十分精熟,在現今的我,是不可能的。
本書的出版,是正值困於一般經濟界的銷沉和豫約書的續出的出版界混亂時代。然而出版所大鐙閣,卻將我的任性而奢侈的計畫,什麼都欣然答應了。這一節,是尤應該深謝經理田中氏的盡力的。此外,關於插圖的選擇,則感謝友人富永總一君的援助。
還有,當本書刊行之際,想到的事還多。覺得從先輩諸氏和友人諸君常常所受的援助,殊為不少。從中,尤所難忘者,是當滯留巴黎時,兒島喜久雄氏所給與的懇切的指導。在這裏再一表我的謝意。
昭和二年秋,著者記於上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