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與馬克斯(1)(1 / 3)

一資產階級的主力少數主義

同誌諸君!叫作《托爾斯泰與馬克斯》的今天的我的題目,我並非偶然選定的。現在,我們的俄國——別的各國,那形態卻有些不同——在決定人類的分野的根本底諸觀念之中,馬克斯主義和托爾斯泰主義,是被表現在對蹠底的地位上。

自然,對馬克斯主義的一切之敵,都歸在托爾斯泰主義的陣營內,是決非妥當的。

馬克斯主義雲者,如大家所知道,是無產階級的觀念,是階級理論,是在支配階級和勞動階級的鬥爭上,勞動階級所把持著的武器。有產階級領率了那一切的枝條,以及為了無智,社會底地易於分裂的傾向,而落在有產階級的權勢之下的那些民眾,正和馬克斯主義對立著。從托爾斯泰主義看起來,有產階級是最少有可以責難之處的。——有產階級者,如大家所知道,是帝國主義底的東西。有產階級者,雖當最近的戰爭在地上塗了血,時日還不多,卻已在暗地裏整頓著新的武裝和謀略。有產階級者,一任那放恣的意誌,要以準備在人類頭上的其次的戰爭,怎樣地惹起未曾有的深刻的結局,使全世界陷於破滅的底裏,在這裏是已經沒有多說的必要了。

我們馬克斯主義者,就是,首先,是革命底的,唯一真正的馬克斯主義者,共產主義者的我們,和這掠奪底的有產階級的,意識底地固執在各種地位上的一夥人,應該徹底底地戰鬥。在有產階級的背後,並沒有思想底的什麼的力量。帝國主義底有產階級,對於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傾向,以及自己正在造作的罪惡,是尋不出辯護這些的理由的。到最近,有產階級將疏辯自己的野獸底的麵貌的事,以及將這麵貌扮作道德底的東西的事的一切企圖,全都放棄了——就是這樣說,也不是過甚之辭。自然,隨伴底的報事者們,那是雖在現在,也還想將毒藥裝進民眾的腦和心裏去,並且想用愛國主義的麻藥的。符拉迪彌耳·伊立支(列寧)在帝國主義戰(歐洲戰爭)後不久,所講的議論之中,曾有悲觀說,以為在叫作祖國這各色的國旗之下,有產階級是從新招兵,許多勞動者是眩惑於愛國主義的口號,又要為了榨取他們自己的人們,演兄弟相殺的慘劇了罷。這是大概不錯的。——然而,雖然如此,這仍可以用了認真的觀念來鬥爭,那是無須說得。為了榨取者們的利益起見的勞動者互相的殺戮,要之就隻在輿論的沉衰,嵌在對於目的的印板裏的習慣的惰性,批判力之不徹底等。但是,即使並不思索這些事,早早晚晚,也會到民眾自己看破這意氣昂然的野獸的原形的時候的罷,惟這時候,則有產階級當然成為他們的憎惡的對象了。

實在,在有產階級,也有可以辯護自己的觀念的。這是什麼呢?是少數主義[189]即變了形的馬克斯主義。社會民主底馬克斯主義,乃是有產階級來遮蔽自己的羞恥部的沒有果實的葉子,有產階級是缺少那揮著什麼象自己的主義的東西,積極底地闖到民眾麵前去的勇氣的。——有產階級因此便迎迓社會主義,又利用馬克斯主義者,於是民眾就傾聽他們好象是自己的話的主張。他們先說起和有產階級的階級戰,然而這是客套話,隻因為臨末想要講革命的休息。他們將歪曲的,所謂進化底馬克斯主義這一種寬心的嘮叨話,說給勞動階級聽。就是,他將事物的推移,委諸運命之手,而對於無產階級,則說忍從、節度、整齊之必要的。

少數主義,從這見地說起來,那自然,是我們的最可怕的敵。因此我們為了和他們鬥爭,費去了非常之多的時光。在民眾麵前,使少數主義的聲望失墜,也便是克服民眾,那我們是很知道的。所以我們的戰術,是在少數主義的徹底底批判,我們現在正在實行的統一戰線的樹立,以及從我們的隊伍之中,將可疑的分子毫不寬容地加以掃蕩——這些一切,那意義,已經就是和在本質上,似是而非的馬克斯主義,即少數主義的鬥爭。

少數主義之力,是強大的,這在事實上,是做著有產階級的主力的。有產階級能夠從勞動階級的前衛,社會民主機關之中,開了自己專用的代理店了。他們的利用少數主義有怎樣巧妙,隻要看世間一切有產階級中的最聰明而且有著最古的曆史的英吉利的有產階級,竟將政權付給了少數派這一點,就可以明白。他們以為隻要資產家的保守的政權,在麥唐納之手,是決不愁危險的,竟毫不失機。所以將政權交給麥唐納的事,就成了對於勞動階級,給了更富於彈力性的欺騙和愚弄的新形式;也成了一種聰明的新政策,是對於政治思想的發達幼稚的民眾,竭力給與一個印象,使覺得英吉利是勞動者自己在治理,在英國已經無可更有要求了。在這半世紀間,有產階級就大抵這樣地仗著民眾主義的幫助,使民眾錯亂,借普通選舉的幻影,使民眾行欺騙底選舉。然而選出的閣員,依然是有產者,是承少數派的意旨,而壓迫大多數民眾的東西。在現在,有產階級是這樣地計劃著在用了新的尺做出來的民主主義的旗印之下,來建設使確乎不拔的自己的權力,實證底地確立起來的社會主義底政府,勞動政府的。

二托爾斯泰主義為馬克斯主義的競爭者

同誌諸君,托爾斯泰主義在上麵說過的我們所謂“隨伴底”敵對裏麵,是占著第二義底的地位的世界觀。這在無產階級,是並沒有那麼大的影響的,但對於智識階級,卻是給以極深極深的影響的思想。還有一點應該看得緊要,就是,有時候,不但在歐洲,雖在亞洲腹地的農民的較良的階級裏,也有得以成為我們的競爭者的可能性。

托爾斯泰主義要引勞動智識階級和勞動農民階級為最重要的同調,以及成為我們的競爭者而出現的事,到了如何程度呢,用兩個小小的例子來表示罷。

法蘭西現代的大作家羅曼·羅蘭(Romain Rolland),是作為許多小說和評論之類的作者,有盛名於歐洲的人。曾有這樣的逸話,就是,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將充滿著感激的信,寄給托爾斯泰。那時,他信裏的意思,是說自己是托爾斯泰的精神底子息,請托爾斯泰的愛顧和教示,因此托爾斯泰看了他的滿是真實,而且顯著天才的閃光的信,知道寄信人是很了解托爾斯泰自己的,便將長的懇切的回信,寄給羅蘭了。

近時我在關於羅蘭的論文中,看到了頗有名的這樣的句子。那是說,“萊夫·托爾斯泰是世界的智識階級之父,而當他自己進墳墓時,以自己的地位,任命於羅曼·羅蘭了。”

歐洲大戰前,尤其是羅曼·羅蘭正在主張著嚴格的平和主義的大戰的最中,對於他,從歐洲和別的諸國寄信來的,以及直接訪問他的,非常之多。雖是現在,關於一切政治問題,羅曼·羅蘭是還在應對的,但最近有一樁案件——這是發生於西班牙的國粹反動主義者兌·理威拉將軍和同國的大哲學者烏那木諾(Unamuno)之間的大爭執。政府便將烏那木諾從西班牙放逐到亞非利加,或是什麼地方的島上去了。那時候,羅曼·羅蘭便對於兌·理威拉將軍發表了一篇智識階級底氣味紛紛的抗議文。我們隻要這樣想象,就可以沒有大錯,就是,恰如在有些國度的國民,現在的教皇之流的恐嚇文字也未必一定成為威壓底的東西一樣,羅曼·羅蘭的抗議,也毫無效驗地跑過了兌·理威拉將軍的銅一般的前額了。然而世界的報章上,連最為保守的東西上,也登載了羅曼·羅蘭的抗議,所以惹起了大大的波紋;他的道德底計量,雖在現在,也還是非常之沉重到這樣。

是去年罷,還是大約兩年以前呢,羅曼·羅蘭曾將一封信寄給法蘭西智識階級一方的代表者的那《火中》的作者巴比塞(Henri Barbusse)。巴比塞是我們的同誌,共產主義者,是天才底作家。他寫了關於戰爭的著作,而這還被翻成世界的各國語了,自然,那些書籍的內容,是就戰爭的慘禍和戰爭的根本問題,而傳其真理的。

巴比塞非難了羅曼·羅蘭,那要點,是在說羅蘭對於革命暴力的組織化,和對付有產階級權力的民眾底權力的組織化的重要性,沒有懂得。他又威喝似的這樣說,“連齒尖都武裝了的有產階級,將繼續作占有那強韌的組織全部之舉的罷,為什麼呢,因為用這強韌的組織之力,防止雖一兵卒,也不能脫自己的權力之外而他去,××××××,××××××,使行同胞戰的有產階級,是使民眾再陷於先前的困窮的底裏,而無論怎樣的良言,怎樣的說教,怎樣的主義,也早不能收什麼效果了,要反對這勢力,即有產階級的‘這地獄之力’,隻留著一條路,這便是××××××××××。不能作×××的準備者,即這組織的破壞者,××從引人類於破滅之底的階級的手裏,將政權奪取××××××,要之,便是人類進步的奸細。”[190]

對於這個,羅曼·羅蘭便直揮著托爾斯泰的理論,為擁護純無抵抗主義的立場,堂堂然直撲巴比塞了。對於這羅曼·羅蘭的反駁,歐洲智識階級的一部分,便以為惟這無抵抗主義,即對於暴力的無抵抗,是唯一的合法的主張。且從靠了這善意主義,理想主義,有在地上創造“神的平和,”事實上芟除戰爭的可能性這一個信仰上,表示讚成之意。但智識階級的別一部分,也有僅僅偽善底地,讚和羅曼之說的。他們知道得很清楚,倘依無抵抗主義的理論,則有產階級的權力,還可以保幾年的壽命;在有產階級,托爾斯泰主義是無上的好的防禦機,隻要托爾斯泰主義和羅曼主義保住地位,便可以處之泰然的事,他們是很知道的。無抵抗主義作為反抗的形式,是有利的,至少,較之革命底反抗,那當然是較為有利的形式。

這回是舉一個在亞細亞的例子罷。在我們,現在特別應該看作重要的,並不隻以在歐洲的事象為限,就是在東洋的這些事,那重要性也是相等的。作為列寧所遺留的功績之一,可以特記的事,是他指出了無產革命,和亞細亞的農民革命有不可分離的關係這一點。列寧是從那天才底思想,到達這樣的歸結的。當有產階級正仗著少數主義戰術,使無產階級的首領者腐化,將他們買收的時候,歐洲的無產階級對於有產階級,能揚勝利的凱歌者,是隻在這樣的一個時機。

這便是做著前驅的各國的社會革命,和殖民地及準殖民地的無產革命相聯結的時候。所以我們也應該以對付歐洲一樣的注意,去向東洋。

印度的人口計有三億,和蘇維埃聯邦共和國人口的兩倍半相當,較之亞美利加合眾國的這,是三倍以上。這大數的人口,現在是正在醞釀著動搖。印度的革命思想,是向著各方麵在動彈了。在印度也有共產主義者,然而印度的產業,還在比較底幼稚的狀態。所以在目下,共產主義者還寥寥,但到將來,當以居民的大數為同調的民族運動之際,他們是要顯示那活動的能力的罷。所謂居民的大數者,就是在他們的被虐待的境遇上,還在采用排英政策時,農民底集團的前衛。而這農民底集團,是可以分為兩個範疇的。其一,是計劃著民族底一揆的積極底集團,其大多數,是政治底思想覺醒了的印度國的回教徒;別的一個,是支持印度的舊文化即甘地(Gandhi)的運動的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