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斯科鬧了起來(1 / 2)

當母親叫起華西理來的時候,周圍還是昏暗的。她彎了腰俯在睡著的兒子的上麵,搖他的肩,一麵亢奮得氣促,用尖銳的聲音叫道:

“快起來罷!在開槍哩!”

華西理吃了驚,起來了,坐在床上。

“說什麼?”

“我說,在開槍呀;布爾塞維克在開槍嗬……”

母親身穿溫暖的短襖,用灰色的頭巾包著頭發,站在床前。在那手裏,有一隻到市場去時,一定帶去的空籃子。

“你就象羊兒見了新門似的發呆,沒有懂麼?凡涅昨晚上沒有回家來,不知道可能沒事。唉,你,上帝嗬!”

母親的臉上忽然打皺,痙攣著,似乎即刻就要哭了。但是熬著,又尖利地嘮叨起來:

“討厭的人們呀,還叫作革命家哩!趕出了皇帝,這回是自己同誌們動手打架,大家敲腦袋了。這樣的家夥,統統用鞭子來抽一通才好。今天是麵包也沒有給。看罷,我什麼也沒有帶回來。”

她說著,便提起空籃來塞在兒子的麵前。

華西理驟然清楚了。

“原 來!”華西理拖長了語音,便即穿起衣服來,將外套披在肩膀上。

“你那裏去呀,糊塗蟲?”母親愁起來了。“一個是連夜不回來,你又想爬出去了?真是好兒子……你那裏去?”

但華西理並不回答,就是那樣——也不洗臉,也不掠掠頭發,頭裏模模胡胡,——飄然走到外麵去了。

天上鎖著煙一般的雲,是陰晦的日子,門旁站著靴匠羅皮黎。他是“耶司排司”這諢名的主子,和華西理家並排住著的。鄰近人家的旁邊,聚著人山,街上是群眾擠得黑壓壓地。

“哪,華西理·那劄力支,布爾塞維克起事了呀,——耶司排司在板臉上浮著微笑,來招呼華西理說,——聽哪,不在砰砰麼?”

華西理聳著耳朵聽。他聽得仿佛就在近邊射擊似的,也在遠處隱約地響。

“那是什麼呀,放的是槍罷?”他問。

耶司排司點頭給他看。

“槍呀,半夜裏砰砰放起來的。所以流血成河,積屍如山嗬,了不得了,華西理·那劄力支。”

長身曲背,唇須的兩端快到肩頭,穿著過膝的上衣的耶司排司的模樣,簡直象一個加了兩條腿的不等樣的嚇鴉草人。和他一說話,無論誰——熟人也好,生人也好——一定要發笑:耶司排司是滑稽的人。自己也笑,也使別人笑,但現在卻不是發笑的亂子了。

“喂,華西理·那劄力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不是兄弟交鋒麼?唉,蠅子咬的……”

華西理正在傾聽著槍聲,沒有回答。

射擊並無間斷,掩在朝霧中的市街,充滿了駭人的聲音。

劈拍……拍……呼呼……——在望得見的遠處的人家後麵發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