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農民(1 / 2)

|\u001ee�3�想證實自己的推測,萊奮生比定刻還早,就到集會去;為了混進農民們裏,聽聽有什麼特別的風聞。

集會是開在小學校裏的。人們還到得很有限——從田地裏回來得早的幾個,在階上講廢話。從開著的門口,望見略勃支在忙著收拾那生鏽的洋燈。

“約瑟夫·亞伯拉彌支,”農民招呼著萊奮生,於是一個一個,恭敬地向他伸出黑的,因為做工而成了木頭似的手來。他一個一個拉了手,謹慎地坐在一級階段上。

河的對麵,村姑們齊聲唱著歌;有些幹草,潮濕的塵埃,篝火的煙的氣味。從渡頭,傳來著疲馬的蹄聲。農民的勞倦了的日子,在溫暖的暮靄中,滿載幹草的車輪聲中,吃飽了而還未榨乳的母牛的拖長的鳴聲中消去了。

“好象並不多呀。”略勃支走到門口來,說。“今天是不會多來的,因為有許多人就都在割草的地方過夜……”

“為什麼在工作日開起什麼會來了?還是出了什麼要緊事情了呢?”

“唔,出了一點事……”議長微微躊躇著,承認說。“他們一夥裏,有一個幹了壞事了,——就是住在我那裏的。那原也算不得什麼事,並不大,可是弄得非常麻煩起來了!”他沒法似的,看一看萊奮生這邊,便不說話。

“如果是算不得什麼的事,先就不應該召集我們呀!……”農民們統統嚷了起來。“在種田人,現在是,就是一個鍾頭,也是要緊的時光嗬。”

萊奮生解釋了一番。他們便鬧鬧嚷嚷地攤出農民式的哀訴來,——那是大抵關於割草和商品的缺少的。

“約瑟夫·亞伯拉彌支,你自己到割草地方去,看看大家用什麼東西在割草才是。好好的鐮刀,就是敷衍門麵的也沒有嗬,——都是修補過的。這簡直不是工作,是受苦呀。”

“前天,綏蒙將很好的一把弄壞了!給這小子,應該比誰都早些——因為是愛做事的農夫呀,割起草來,簡直象機器一般發響……正割著——碰著了沙鼠窠……倘你聽到這樣的響,你會看見火星……現在是,無論怎麼修,總趕不上原樣了。”

“那是一把很出色的鐮刀!……”

“我的家裏的那些人怎樣?……”略勃支沉思地說。“還順手麼?因為今年草是真多嗬!到禮拜日為止,能夠割掉夏天的一塊,就好。這戰爭,真是了不得的吃虧嗬。”

從黑暗中,幾個穿著長的肮髒的小衫的新的人影,出現在顫動的光條裏麵了。有的拿著包裹,——是作工之後,順腳到了這裏的。他們和他們自己一同,帶來了嚷嚷的農夫的語聲,和柏油,汗,新鮮的割倒的草的氣味。

“上帝保佑你家……”

“哈——哈——哈!……伊凡麼?……來,到亮地方,給我看看你那狗臉,——哪,很給土蜂叮了罷!我看見的,你怎樣屁股一擺一擺的在逃走……”

“你這豬狗為什麼在我的地上割草的?”

“怎麼在你的地上?不要說昏話!……我是一絲不差,看定地界來割的。我不要別人的東西——自己的盡夠了。”

“人知道的……自己的盡夠了!你家的豬,不是趕一回,趕一回,總還是鑽進田裏來麼?……就要在我的田裏生小豬了……哦,自己的盡夠!人知道的……”

不知是誰,有著一隻眼睛在暗中發閃的,彎腰的茁實的男人,站出在群眾之上,說起話來了:

“三天以前,日本人到了山達戈哩。是秋圭斯克的人們說的。到來占領了學校——立刻就是女人:‘露烏西亞姑娘,露烏西亞姑娘……嘶,嘶,嘶。’呸,鬼,Tvoju matj,上帝寬恕我……”他將臂膊用力一揮,憤憤地砍斷似的住了口。

“他們也要到我們這裏來的,那一定……”

“怎麼會有這樣的災殃的嗬?”

“百姓全沒有靜一靜的工夫……”

“況且什麼都是百姓受損,什麼都是百姓當災!哪一邊都隨便,快點有一個定局就好……”

“就是這呀,兩邊可都不成的。往前走是棺材,向後走是墳墓——都一樣的!”

萊奮生默默地聽著,沒有插嘴。人們將他忘掉了。他,看起來,是一個矮小的並不出色的男子——全體好象是從帽子和紅胡須,還有高過膝蓋的毛皮的長靴所造成的一般。然而傾聽著雜亂的農民們的話,萊奮生卻從中聽出隻有他知道的不安的調子來了。“我們要被人打敗的……一定……”他即刻想,而且跟著這思想,還生出了別的——實際底的清清楚楚的分明的思想來:“至遲明天,應該寫信給式泰信斯基,教他將負傷者藏起來,隨便那裏都可以……暫時之間,要躲掉,好象並沒有我們一樣……還有,應該將衛兵增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