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土爾辟台·孚安(他自己這麼稱呼的)是戰爭開頭的前兩年的樣子,在培拉·台·別達沙出現的。他在曾去當兵的法蘭西的軍隊裏,做過山地居民編成的一個大隊裏的喇叭長。退伍之後,就住在亞司凱因,做打石匠。迭土爾辟台在培拉,頗有些麵子。賽會的時節,常常帶著烏路尼亞和亞司凱因的四五個朋友,經過伊巴爾廷的岡子,跑到這裏來,這時候,他總是將喇叭放在嘴上,吹著軍歌。於是大家看齊了腳步往前走。
迭土爾辟台是為了偶然的機緣,到培拉來取他的親戚,住在拉侖山腰的一個鄉下人的兩三陀羅[61]遺產的。這一來,就這樣的住在這鎮上了。迭土爾辟台在亞貝斯諦義軒的葡萄酒和波爾多軒的葡萄酒裏,看出了一種特別的顏色。而且即使並不是因此使他為了別達沙河的河流拋掉了尼培廉河的河流,至少,也使他決計為了這鎮上的葡萄酒,拋了別的鎮上的葡萄酒的。
迭土爾辟台拿著作為遺產,領了下來的蚊子眼淚似的一點錢,索性喝掉,還是在這裏做些什麼事好呢,躊躇了一下。終於決定要做一點事,前打石匠便開起他之所謂“肉店”來了。
迭土爾辟台在阿爾薩提外區的稅關對麵,租好一所很小的店鋪。於是就在那裏的櫃台上,苦幹著自己的神秘的生意,用一個小機器,切肉呀,磨肉呀,一麵拌著血,一麵唱著曼什爾·尼多烏先的一出歌。這是他當兵的時候,一個中尉教給他唱的歌,由
Le couvent, séjour charmant
這句子開頭,用
Larirrette,Larirrette, Larirre …e……e…tte.
這迭句和那曼聲結尾。
迭土爾辟台有著上低音的極好的喉音,唱些Charmangaria,Uso Churia,el Montagnard和別的法屬跋司珂的歌給鄰近的人們聽,使大家開心。
叫他“肉店家”比真名字還要通行的迭土爾辟台,不多久,就成了出色人物了。他提著盒子,上各處跑,用那非常好聽的跋司珂話,挨家兜售著自己做出來的貨色。
為了他的好聲音,還是因為別的緣故呢,總而言之,在姑娘們中,這“肉店家”是受歡迎得很。完全屬意於他的姑娘之一,是稅關的馬槍手的頭目的女兒拉·康迪多。那是一個黑眼珠,顏色微黑,活潑而且有些漂亮的娃兒,然而脾氣也很大。
拉·康迪多的父親是古拉那達人,母親是生於裏阿哈的。這女兒被人叫作“七動”。拉·康迪多不懂跋司珂話,卻有著加司諦利亞女人所特有的那非常清楚,非常鋒利的聲音。她還象她的母親,有常常說些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下流事情和胡塗事情的習癖。因為這緣故,她一在襄提列爾加叫作開爾薩提河的小河裏洗東西,年青的馬槍手們就常常跑過去,和她開玩笑,招她亂七八遭的痛罵起來,自以為有趣。
迭土爾辟台·孚安和拉·康迪多開始交口了,也就結了婚。也還是照舊唱著拿手的歌和那疊句:
Larirrette,Larirrette,Larirre…e…e…tte.
開著“肉店。”
戰爭開頭的時候,迭土爾辟台對拉·康迪多說,自己恐怕是得去打仗的。但她的回話,卻道,倘敢轉這樣的念頭,就要象他的處置做香腸的背肉一樣,砍掉他,剁得粉碎。
“連不懂事情的孩子和還沒有生下來的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管,要拋掉了這我,獨自去了嗎?你是流氓嗎?為什麼要去打仗的?你這佛郎機鬼子!到這樣的地方去酗酒的罷。流氓!佛郎機鬼子的廢料!廢料的漢子!”
迭土爾辟台也說些Patrie呀!drapeau呀之類來試了一試。但拉·康迪多卻說,在跋司珂,管什麼drapeau,隻要在這裏上緊做著香腸,就好了。
迭土爾辟台停下了。也不再想去打仗。
“她們娘兒們,不懂得偉大的事業。”他說。
家裏的管束雖然嚴,“肉店家”卻還是常常偷走,跑到亞貝斯諦義軒去。他在那裏,顯著滿足得發閃的貓似的眼睛,紅胡子被酒精浸得稀濕,唱著法屬跋司珂的歌,但給發見了。
一回家,拉·康迪多就有一場大鬧,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然而,在這些處所,他是大徹大悟的人物。老婆的嘮叨,用不著當真,簡直就象聽著雨聲一樣。一到明天,就又在櫃台上切肉丁,拌上血,準備來做豬肉臘腸和小香腸,一麵唱著歌兒了。
Larirrette,Larirrette,Larirre…e…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