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琴 前記(1 / 2)

俄國的文學,從尼古拉斯二世時候以來,就是“為人生”的,無論它的主意是在探究,或在解決,或者墮入神秘,淪於頹唐,而其主流還是一個:為人生。

這一種思想,在大約二十年前即與中國一部分的文藝紹介者合流,陀思妥夫斯基、都介涅夫、契嗬夫、托爾斯泰之名,漸漸出現於文字上,並且陸續翻譯了他們的一些作品。那時組織的介紹“被壓迫民族文學”的是上海的“文學研究會”,也將他們算作為被壓迫者而呼號的作家的。

凡這些,離無產者文學本來還很遠,所以凡所紹介的作品,自然大抵是叫喚,呻吟,困窮,酸辛,至多,也不過是一點掙紮。

但已經使又一部分人很不高興了,就招來了兩標軍馬的圍剿。“創造社”豎起了“為藝術的藝術”的大旗,喊著“自我表現”的口號,要用波斯詩人的酒杯,“黃書”文士的手杖,將這些“庸俗”打平。還有一標是那些受過了英國的小說在供紳士淑女的欣賞,美國的小說家在迎合讀者的心思這些“文藝理論”的洗禮而回來的,一聽到下層社會的叫喚和呻吟,就便他們眉頭百結,揚起了帶著白手套的纖手,揮斥道:這些下流都從“藝術之宮”裏滾出去!

而且中國原來還有著一標布滿全國的舊式的軍馬,這就是以小說為“閑書”的人們。小說,是供“看官”們茶餘酒後的消遣之用的,所以要優雅,超逸,萬不可使讀者不歡,打斷他消閑的雅興。此說雖古,但卻與英、美時行的小說論合流,於是這三標新舊的大軍,就不約而同的來痛剿了“為人生的文學”——俄國文學。

然而還是有著不少共鳴的人們,所以它在中國仍然是宛轉曲折的生長著。

但它在本土,卻突然凋零下去了。在這以前,原有許多作者企望著轉變的,而十月革命的到來,卻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莫大的打擊。於是有梅壘什珂夫斯基夫婦(D. S. Merezhikovski i Z. N. Hippius)、庫普林(A.I.Kuprin)、蒲寧(I. A. Bunin)、安特來夫(L.N. Andreev)之流的逃亡,阿爾誌跋綏夫(M.P.Artzybashev)、梭羅古勃(Fiodor Sologub)之流的沉默,舊作家的還在活動者,隻剩了勃留梭夫(Valeri Briusov)、惠壘賽耶夫(V. Veresaiev)、戈理基(Maxim Gorki)、瑪亞珂夫斯基(V.V. Mayakovski)這幾個人,到後來,還回來了一個亞曆舍·托爾斯泰(Aleksei N. Tolstoi)。此外也沒有什麼顯著的新起的人物,在國內戰爭和列強封鎖中的文苑,是隻見萎謝和荒涼了。

至一九二○年頃,新經濟政策實行了,造紙、印刷、出版等項事業的勃興,也幫助了文藝的複活,這時的最重要的樞紐,是一個文學團體“綏拉比翁的兄弟們”(Serapions brü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