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勉聽那人冷不丁地叫了一聲,嚇了一跳,不由自主攥緊了劍柄。卻見那人又搖搖頭,嘴裏自言自語地喃喃著什麼,然後轉過身去,麵對著另外一邊的紀綱。
劉勉心中甚是疑惑,自己近在咫尺,難道他沒有看到自己?又或者這人是個瞎子?但是,當他們倆相向而立的時候,劉勉看到那人的眼珠不住地轉動,又不像是瞎子。
就在這時那人又是啊的一聲,接著又轉身,側耳對著門縫聽。
那人對著劉勉時啊了一聲,對著紀綱時也啊了一聲,但是又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看起來好生奇怪。
紀綱和劉勉在江湖上都是響當當的角色,到了京城,進入錦衣衛做了指揮使之後,更是權傾天下,無人不懼,雖說在朝中隻是正三品官銜,但是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文武百官,都在錦衣衛的秘密監視之下,誰敢小覷?沒想到在這個荒涼的小山溝裏,一個低賤齷齪的小小農夫,咫尺麵對,竟然對自己視而不見,連話都不說一句,說出去有誰會信?
雨越下越大,恰似天河倒瀉,劉勉和紀綱兩個人的身前都掛起了一片水簾,不由得靠緊牆壁,身體挺得筆直。
那人不時對著門縫向裏麵喊話,但是已經被嘩嘩的雨聲掩蓋住,聽不清一句。那人忽然轉身向外走了幾步,完全暴露在雨水中,仰頭對著天空,大聲喊叫,霹靂聲中,偶爾聽到他說:“……天爺……求求……別下……”似乎是在乞求老天爺不要再下雨了,屋子裏到處都漏水。喊完了,撲通跪倒在泥水之中,連續不斷地磕頭,頭碰到地上,將水都濺了起來。
兩個人看了都覺的甚是好笑,原來這人是個傻子,這雨下得這樣大,哪能說停就停,但想窮鄉僻壤的愚夫愚婦,他們懂得什麼,凡是自己沒有能力解決的事情,一律乞求上蒼。
二人正在暗笑,忽然遠處傳來一陣依依呀呀的聲音,穿過雨聲,聽得十分清晰。不一會兒,隻見大雨之中飛來無數的鳥雀,徑自撲向他們所站的這個茅屋。
如此大的雨中竟然有鳥飛,真是聞所未聞,兩個人正自驚異,隻見鳥兒源源不斷地飛來,到了這裏,便落在茅屋頂上,卻不再聽到一聲雀叫。兩人疑惑,難道都從屋頂破漏的地方鑽進屋裏去了?
過了一會兒,鳥雀不再飛來,兩人估計,前前後後,至少有上千隻鳥雀飛來,但是現在卻聽不到一點聲音,他們都覺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向外跨兩步,站在雨簾之外,探頭向屋頂上麵瞧,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隻見茅屋頂上黑壓壓的全都是鳥雀,它們一個挨一個,擠滿了整個屋頂,更讓人驚訝的是,每隻鳥都是展開翅膀,遮在屋頂上,小鳥壓小鳥,翅膀疊翅膀,將茅屋頂遮了個嚴嚴實實。
這些鳥兒竟好像是專門來為茅屋遮風擋雨的。
這一來兩個人目瞪口呆,做聲不得,再也不敢小覷這個相貌猥瑣的農夫,站在門口的雨地裏一動不動。
怨不得他對我們倆視而不見,原來人家會神法,剛才那一陣仰天自語,說不定是在念咒語,頃刻間便招來了這麼一大堆鳥雀,乖乖地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家擋雨,這樣的事情才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那農夫從水坑裏站起來,抬頭看到鳥雀為茅屋遮雨的景象,似乎也是頗為吃驚,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但是驚訝很快就變成了喜悅。
他快步走回門前,對著門縫喊道:“春姑,春姑,屋裏不漏雨了吧,屋裏不漏雨了吧。”他連喊了兩三遍,屋裏並沒有一點回音,但是他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轉過身來,一邊搓著手,一邊自言自語道:“這下可好了,這下可好了。”
劉勉這時心裏已經不敢再小看這人,反而多少有些畏懼,見這人又轉過身來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咧嘴一笑。本來那人心中有事,當麵看著劉勉也沒有看到,誰知他這麼向後一退,那人便看了出來,又是啊的叫出了聲。
劉勉手握劍柄,一動也不敢動,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準備抵擋對方的進攻。在那人的後麵,紀綱也做好了準備,一旦那人動手攻擊劉勉,他便從背後偷襲。
雖然兩個人都知道跟這種會神法的術士動手,自己凶多吉少,幾乎沒有勝算,但是事情已經逼到了這一步,不能不全力一拚。
紀綱回想先前的情形,心中暗暗驚疑,說不定先前那個時隱時現的黑影,就是這人在弄鬼,要不然怎麼一到他的屋前,那個黑影便消失不見了呢?進而又想,說不定這場暴雨都是他用法術招來的。那麼他招來我們兩個幹什麼呢?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渾身一哆嗦。
故老相傳,江湖上有一種術士,專門用計擒住功夫高強的人,然後開膛剜心,在他們的心還沒有死淨的時候,用來修煉一種法術,修煉成功,被剜心的人的靈魂就會被那術士拘禁驅遣,十分惡毒。想到這裏,他的脊梁骨不由得颼颼直冒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