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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所作所為令人失望？”我大笑一聲，尖銳竦利，回蕩在幽幽大殿之上，沒有家般的失魂落魄。“他們想要什麼，讓血族統治這個人類的世界，用所有無辜平民的鮮血擺上一桌殘忍的惡魔盛宴？”我怒吼著，在那個瞬間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嫵兒的臉頰失掉了血色，膽怯的看著我盛怒的神情。顧憲成抿緊嘴唇，嘴角下壓，帶著無言的沉默，隻有我能聽見的痛苦的低吟。“顧憲成，”我高聲呼喚他的名字，看著他不情願地將頭抬起，和我猩紅的雙眼四目相對。
“我是一個皇帝，然後才是血族。顧憲成，你首先是我的臣子，然後才是血族。我希望你明白。”或許是這幾天積累的怨恨與無名生出的驕傲，讓我說出了從未說出的心聲。我已經不再擔心顧憲成的反應了，如果他深夜闖入大殿隻為告訴我一個謊言，這個人將根本不值得我去愛。
嫵兒，顧憲成，我最愛的兩個生命如今就環繞在我的身邊，盡管他們有著不可告人的過去，盡管他們都還保存著不讓我知道的秘密，盡管他們對我的了解遠遠超過我對他們的認知，甚至我還不能確定他們是否都愛著我，但我們都已經被一條看不見鎖鏈相束縛，我們的生命與理想，我們的愛與希望，都已經和大明百姓的安危緊密聯係在了一起。
世上沒有所謂的自私與無私，因為這兩者是相通的。我保護了我愛的人，就保護了整個天下。
“翊鈞。”顧憲成終於從沉默與思索中走出。“我們需要軍隊，需要吸血鬼軍隊。他們遲早會來的，他們遲早會殺入宮中，遲早會與我們將皇宮變成戰場，我們軍隊會在乾清宮前的空曠廣場上冷漠的對峙，鮮血將染紅每一晚的月色。”
我想不到比這更加悲慘的場麵了。“我不明白，”我輕吻嫵兒冰冷蒼白的額頭，放開她的雙臂，走下台階。“他們為什麼要從遙遠的西域來到這裏，為什麼要將我們的土地變為他們的樂園？我們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我們對於西域人民向來施予恩惠。”
顧憲成望著我，想說什麼，卻又垂下眼瞼。我知道他想說什麼，這個問題我曾經和他探討過，在我剛剛變身的那幾個夜晚，我不斷的向他追問同樣的問題，然後，我們同時陷入了萬劫不複的絕望。
“血族是惡魔，我們的本質是惡魔。我們用良知去換取永恒，邪惡是使我們不朽的通行證。”我讀出了顧憲成想說的話，輕輕地順著他的思維表達出來。顧憲成低下頭去，一滴鮮紅的眼淚，落在冰冷的地磚上，濺開，粉身碎骨，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按照西域人的信仰，”顧憲成的聲音帶著自卑與嫌惡，我能感受到他殘存的優越感，可這點可憐的優越感，也被羞愧與痛苦遮掩殆盡。“血族是被上天拋棄的種群。西域人對於生死的概念，和佛教的教義有本質上的共通。在他們看來，善人死後可升入天堂，類似於佛家的極樂世界，而惡人隻得墮入地下，就是佛家的所謂地獄。而血族，被天堂和地獄同時拋棄，隻能夠永久在人間以死後的存在形式遊蕩不止。”
“為了報複上天的拋棄，他們甘願墮為惡魔，毫無顧忌，因為地獄也無法恐嚇他們？”其實無需顧憲成淺顯的講解，我就已經完全明晰。“顧憲成，”我知道我根本無力去打破我的宿命，我的抗爭終究是是一場虛空，“至少在我還是皇帝的時候，至少在你還是臣子的時候，我們要阻止他們。我們三個中隻有你和他們有過交集，是吧？”
顧憲成露出會意的微笑。“我一直瞞著你，現在，該是講述我的故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