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我緊緊盯著顧憲成的鮮紅眼珠,帶著被辜負與被背叛的憤懣。“可是你一直把我蒙在鼓裏,直到實在瞞不住的時候。你讓我如何相信你,顧憲成。你說的每一個字的背後,都帶著陰謀與我一無所知的隱秘。”
顧憲成轉過身去,輕輕慨歎,聲音微弱,但在我聽來卻振聾發聵。“我一直在想著該不該告訴你,什麼時候告訴你,從我第一次遇見你起。”他的背影融化在陰森寒夜的廣場上,吹拂過的陰風飄動他的衣襟,他高挑消瘦的身影,立在大殿的門口,坐落在幽幽紫禁城的中心,難以言說的孤單與寂寞。
我試圖潛入他的腦海中去驗證他是否在描述真相。我不得不承認,這段回頭看來毫無意義的鬥爭,透支了我對他的信任。我仍然愛他,卻無法再放下心來。當我的思維潛入他的腦海的那一刻,我明白我再次落在了他的後麵。他明顯意識到了我對他的不信任,於是他卸下心防任由我進入,我沒有遇上任何的阻礙就清楚了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相。
“那麼,我想你已經做了些什麼。我現在有軍隊嗎,顧憲成。”我不得不承認我再次在他的身前屈服。我始終衝不破他織下的漫天落網,每當我試圖去抹去他的印記,他總會讓我在不久後就服從於早已定下的命運,再次回到他的擺布之下。我與他本就有一條無形的鎖鏈相連,而如今,他更是用一條現實的鎖鏈將我緊緊捆綁。
他的回答使我驚奇,也使我陷入莫名的恐慌。“沒有,我還沒有改變過其他的人。我們組建吸血鬼軍隊的事情,得從現在開始。”他的回應平靜,絲毫沒有在意我的期望和我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總以為,顧憲成是會計劃好一切的。我始終想擺脫他,卻又在不經意間無時無刻的依賴他。我無奈的坐下來,嫵兒竟也停止哭泣,對著顧憲成目不轉睛。
“為什麼你不早就去做?為什麼不讓萊斯利和你一起去做?你難道認為,就憑你一個人的能力,就可以阻擊這些西域來的惡魔?”我覺得我的言語足夠犀利,盡管我的聲音因為疲憊與震驚早已力不從心。
“我想你沒考慮過供養一支血族軍隊的現實性,翊鈞。”顧憲成嚴肅的神情,總會是我在不知不覺中放下怨恨,挑動起我內心柔軟的寬容與愛意,在潛意識裏把我們歸納到一起。他接著說下去,令人信服的堅毅有力。“我們怎麼提供軍餉?每天提供與軍隊數量一致的犧牲者?把大明監獄裏的所有該死之人全部挪用,也提供不了十天的開支。我又該怎麼去解釋他們變身的原因,難道我要把這些隱秘的故事告訴軍隊裏的每一個人?我把他們駐紮在哪裏?我去選那些人作為我們的目標,不能指望有罪之人為國捐軀,更不能去傷害那些清白無辜的靈魂。翊鈞,你完全清楚,這支軍隊必須在適當的時間出現,並在適當的時間消失。”
我默默的點頭,嫵兒也滿懷希冀的望著我。“我想,完全可以不告訴他們血族的秘密,他們的信仰隻應該是保衛大明。”殘忍的話語,如此殘忍的現實,以及我殘忍至極的坦率。
“那麼,我們要考慮的問題是,我們去改變哪些人。”我明白我又站在兩難抉擇的懸崖之前,我無法被負戕害靈魂的罪孽。
他們應該甘願為國捐軀,靈魂卻也不雪白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