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義第一次見到他時,以為自己看見了蠟塑假人。
他靜靜地站立在那,精致小臉麵無表情,身上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帶著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和破碎感。
兩個人四目相視。
陳永義的心跳變得很快,他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孩就是個精巧的瓷娃娃,精致好看卻冰冷異常。
那是個五歲左右的男孩,黑發黑眸,薄唇輕抿,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顯露,甚至連眼睛裏,都看不見一絲亮光。
他的四肢和脖頸上都纏繞著鎖鏈,身上還被圈著數道分辨不清材質的藍色圓環。
那些人是把這個孩子當作野獸圈養起來了嗎?陳永義心想。
他的處境並不好,說是泥菩薩過江都不為過,可他還是心生漣漪,對眼前這個男孩產生了憐憫的情緒。
陳永義的妻子死了。
不久之前,他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異變成了怪物,將孫子給分食了。
巨大的悲痛刺激下,他目眥欲裂,抱著必死的心,衝上去跟怪物搏鬥。
被那些人稱作為“墮者”的怪物力大無窮,嗜血而瘋狂,隻是輕微抬臂,就把他撞的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難以動彈。
看著怪物張開恐怖的口器朝向自己撲來,陳永義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心中巨大的哀痛屏蔽了恐懼。
他閉上眼,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可當他睜開眼後,身邊的兩具墮者已經被回收了,他悵然若失,不但沒有感到慶幸,反倒感覺到更大的絕望了…
那是一個身披白色大褂的男人,那人取出一個方盒一般的東西,以一種陳永義完全無法理解的手段,將兩具墮者收進了盒中。
之後,陳永義就被帶走了,躺在冰冷的鐵床上,赤裸的身體上插滿電極儀器以及導管。
他被抽取了許多血進行分析、觀察,他的身體被推進巨大的儀器中掃描。
那些人端坐在儀器前,快速的操作,並記錄著讓人難以看懂的數據。
陳永義在意識恍惚中,聽見了關於人的精神在極端刺激下是否會導致身體墮變的討論。
他想起來,在不久前,自己跟另外一批人一樣,身體被靜脈注射進了某種殷紅色的藥劑。
他想起來自己隻是那些人的實驗體這件事…
同一批人裏,那些恐懼著死亡的人都死了,而自己這個一心求死的人卻活的好好的,陳永義覺得這是一件極其可笑的事情。
身體檢查結束後,他被關進了一間看不見光的黑屋裏,極其漫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不曾有人找過他,就仿佛被遺忘了一般。
陳永義在黑暗中枯坐,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有一天,黑房的門被打開,刺眼的光芒照進來,令他睜不開眼。
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那些人沒有給陳永義適應的時間,就將他帶走了,之後,他被送到了另一座園區中。
那些人告訴他,他身上的實驗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會分配給他一個新的工作。
當陳永義還在思考自己“新的工作”究竟是什麼時,他就見到了那個冰冷漠然,沒有生氣的男孩,他要作為“飼養員”來照顧那個男孩。
原本,陳永義抱著報複世界的心態,想著要破壞掉那些人的安排。
他們說什麼,自己就故意反著來,以求激怒他們,讓自己速死。
可見到那個男孩時,陳永義轉變了心思,還是決定聽從安排,好好的照顧他。
因為,男孩跟自己死去的孫子實在太像了,像到了讓他懷疑其實孫子並沒有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