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海斯曼報告003(1 / 3)

父親聞言答道:“但我不能停止研究啊。”

“為什麼?”

“從事研究工作後,你就會明白。”父親說,臉上露出了少見的幸福微笑。

那微笑是怎麼回事?它反映出父親怎樣的內心呢?研人自己盡管也開始了研究工作,但還是沒找到答案。多年的研究生活隻讓他明白一件事:理科生生存不易。

人流湧出車站閘機口。研人將方才的種種思慮拋諸腦後,在車站大廳上下車的乘客中搜索那張熟悉的麵龐。不久,一個人朝他走來,向他舉起手。

研人穿過人群,朝菅井走去。

“讓您專程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正值壯年的報社記者沒打領帶,毛衣外套著夾克和大衣。他從眼鏡背後看著研人,笑道:“你一個人住,很少好好吃一頓吧!肉、魚、中國菜、東南亞菜,你喜歡哪一種?”

研人在吃方麵從不講究,他選擇了最簡單的食物:“吃肉吧。”

“好。”菅井望著站前環島周圍的建築群,“那就吃烤羊肉吧。”說著,他邁出了步子。

研人被領到一家小酒館風格的餐館。館子裏有隔間,每個隔間僅容數人圍桌而坐。兩人相對而坐,點了烤羊肉自助餐。

他們喝著大杯啤酒,吃著羊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研人的父親誠治,最後菅井主動觸及了正題。

“上次你提到了《海斯曼報告》……”

“是的。”研人探出身,“我看到父親的實驗筆記裏用英文寫著《海斯曼報告》,想弄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實驗筆記?裏麵隻寫了這個?”

“還有‘第五節’,《海斯曼報告》第五節。”

“嗯。我也隻是模模糊糊地記得,那個報告有五節。”菅井翻眼思考著,“我之前說過,這是美國智庫提交的報告吧?”

“說過。我覺得可能同父親的專業病毒學有關。”

“也涉及病毒學方麵吧?”菅井的視線落回到研人身上,“簡單地說,《海斯曼報告》是關於人類滅絕可能性的研究。”

研人不禁瞪大眼睛看著報社記者:“人類……滅絕?”

“沒錯。你們這代人或許沒有切身體會。這份報告是在大概三十年前提出的,當時美國和蘇聯對立,雙方擁有大量核武器,戰爭一觸即發。全世界都擔心核戰爭一旦爆發,人類就會滅絕。”

“大家真的這麼擔心?”

“嗯,那是冷戰時代。古巴導彈危機將世界推到了核戰爭爆發的邊緣。”

研人驚駭不已,這聽上去就像科幻小說。

“開發核武器的物理學家預測到全麵核戰爆發的危險,設置了‘末日時鍾’,也就是人類滅絕的倒計時。氫彈試驗成功時,時鍾的分針被撥近到午夜零點,也就是人類滅絕時刻的兩分鍾之前。不過幸運的是,後來蘇聯解體了,分針也被撥離了。”

服務員來收空盤子,菅井又點了杯啤酒,繼續道:“在這樣的形勢下,美國白宮開始對人類滅絕的問題進行研究,以期找出原因並采取相應的對策加以預防。智庫中的學者約瑟夫·海斯曼羅列了將來可能導致人類滅絕的原因,總結在報告中。這就是《海斯曼報告》。”

“為什麼父親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剛才經你一提,我也想起來了,那份報告也許跟你父親的專業有關。報告裏是不是有病毒感染之類的內容?”

“您是說,致死性病毒導致的人類滅絕?”

“對。”

莫非父親是要應對人類滅絕的危機?就憑父親那樣寂寂無名、連研究經費都捉襟見肘的大學教授嗎?想到父親那瘦削、憔悴的模樣,研人忍不住笑了出來。父親與人類救世主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見菅井驚訝地看著自己,研人斂住笑容。

“您知道《海斯曼報告》的詳細內容嗎?”

“接受你父親的委托後,我反複查閱了新聞剪貼簿,但一無所獲。不過報告發布的時候,雜誌刊登了特別報道。”

話雖如此,但那是大約三十年前的雜誌,很難找。

“不過,”菅井繼續說,“我在報社工作,有辦法搞到手。你父親說無論如何都想知道詳情,我就找到了華盛頓分社的年輕同事,請他上美國國家檔案館查閱報告原文。”

“我也能看看嗎?”

“嗯,應該很快就會有回音了。我拿到報告後就通知你。”

“拜托您了。”

享用完烤羊肉大餐,在錦糸町同菅井道別後,研人返回自己的出租屋。

兩人專心於談話,沒怎麼喝酒,研人現在依然清醒。他打開房間的燈,開啟空調,坐到床邊的小桌前,從背包裏取出父親留下的兩台筆記本電腦。

按下黑色A5大小筆記本電腦的開關,仍舊沒有啟動的跡象。隻好強製關機,轉而擺弄更大的筆記本電腦。

這台筆記本電腦順利啟動。“GIFT”軟件界麵占滿屏幕,細胞膜中的孤兒受體3D畫麵也一如先前。

研人費力地操作著不熟悉的軟件和操作係統,將輸入“GIFT”的“變種GPR769”的堿基序列拷貝到U盤上,然後把自己平常使用的電腦連上網絡。

他打開堿基序列搜索網站。隻要輸入特定的堿基序列,就能找到擁有類似序列的基因。

將“變種GPR769”的堿基序列粘貼到搜索窗,設定搜索的對象為“人類”,研人進行了BLAST搜索[19]。盡管這並非研人的專業,但他在本科時學過,做這種搜索還難不倒他。倘若問題受體是與病毒感染有關的蛋白質,那父親的研究牽涉到《海斯曼報告》就不奇怪了。

搜索結果出來了,研人緊盯著屏幕,同“變種GPR769”相似性最高的當然是“GPR769”。九百多個堿基中,隻有一個不一樣,這就導致構成受體的氨基酸中,有一個被替換為別的東西。

研人順著網頁鏈接,查詢“GPR769”的信息。盡管包含醫學術語的英文讀起來令人頭痛,但他多少還是領會到了要點。

類型:孤兒受體

功能:未知

配體:未知

發現於肺泡上皮細胞中。

117Leu被Ser置換,就會誘發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

研人對這一病名非常陌生,繼續搜索了這種病症的情況。

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

原因:常染色體隱性遺傳導致的單一基因疾病。

病因基因類型已確定,孤兒受體GPR769的亮氨酸被絲氨酸置換,就會誘發病症。

症狀:肺泡上皮細胞硬化,呼吸衰竭。肺性心髒、肝髒肥大,伴隨肺泡出血等。有後遺症。

易發病年齡為三歲。患兒多在六歲前死亡。

治療:隻有治標療法。如注射類固醇,全身麻醉後進行肺清洗等。

流行病學:發病率無地域差異。十萬人中約有一點五人患病。

這並不是研人期待看到的信息。這種病與病毒感染無關,跟父母的遺傳基因突變有關。

本以為能有重大突破,結果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的判斷完全錯了,這在實驗中屢見不鮮。每當這時,指導教授園田就會重複同一句話:拋開先入為主的觀念,仔細思考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這句話是希望他們思索為何會出現預想之外的現象。研人離開桌邊,開始沉思父親究竟要幹什麼。父親的目的顯而易見。

你要做的是設計並合成孤兒受體的激動劑。

研人意識到一個重大問題:自己一直忽略了父親的研究中最重要的部分。由於牽涉到專業之外的知識,研人斟酌再三,以確保自己的結論無誤。

雖然不明白“GPR769”擔負何種功能,但它無疑是肺泡上皮細胞細胞膜中的“受體”。倘若其功能不全,則會致人死亡,從這點看,它定然發揮著正常呼吸所不可欠缺的某種作用。而這種“受體”若要發揮機能,就必須有相對應的“配體”。

人體在分泌出“配體”後,會借助血液將之運往“受體”所在的位置。一旦“配體”與裸露於細胞膜外表麵的“受體”相互“識別”並進入“受體”的凹槽中,兩者就會因分子間的物理及化學反應而相互結合。“受體”上的凹槽會內向收縮,帶動整個“受體”開始收縮。因為受體貫穿了細胞膜,所以這一變化也影響到細胞內側。“受體”末端部分的移動,會對細胞中其他蛋白質產生作用,而這些蛋白質又會激活和啟動其他一係列物理和化學變化,化學信號就這樣在細胞內傳遞,最終傳到細胞核中,使某特定的基因發揮效應。換言之,受體和配體的結合,就像啟動細胞運作的開關。

就“變種GPR769”而論,凹陷部分發生變異,無法與配體結合,這個開關就打不開,肺就不能正常工作,於是發病。要讓細胞恢複正常功能,就隻能生產藥物,也就是人工製造出一種替代原來配體的物質,隻與“變種GPR769”結合,發揮開關的作用。這就是研人父親想製造的激動劑。

激活“變種GPR769”的激動劑。

研人呆立在桌前,大張著嘴,繼續思考。

毫無疑問,這種激動劑就是治療奪取孩子性命的絕症——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的特效藥。

研人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信息,在心裏計算。他很快算出了答案。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的患者,在這個地球上有大約十萬人。也就是說,如果成功開發出這種激動劑,就能拯救全世界十萬名兒童。

“十萬人?”研人不禁大叫起來,掃視了一圈狹小的出租屋。我這個住在錦糸町六疊大小房間中的研究生,能拯救十萬人?

這難道就是父親要做的事?父親不吝私財,就是為了拯救那些患病的孩子?

將來某一天會有個美國人來訪。你把合成的化合物交給他。

莫非那個美國人有一個患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的孩子?他懷著救治愛子的強烈期待來找研人?

可是……研人又轉而苦惱起來。實事求是地說,研製這種藥的難度實在太大了。即便彙集製藥企業的所有力量,也不能保證開發成功。而父親給出的研製方法被土井斥為“幼稚”。縱使合成出了藥物,不進行臨床試驗也無法確保其安全性。

身為病毒學者的父親為什麼要做非專業的研究呢?這種研究的勝算何在?

研人決定再堅持嚐試一段時間,心中卻不由得打鼓:這就像是用蜘蛛絲釣大魚,行得通嗎?

醫學院裏有認識的人嗎?研人這樣想著,開始搜索本科時代的關係網。

8

耶格等人與外部的聯係受到嚴格限製。他們不能收發電子郵件,想聯絡家人,隻能使用宿舍裏的電話。而且,根據保證書條款,他們不得透露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這部電話通過好幾層中轉才撥出去,”蓋瑞特說,“就算有人要查,也很難查清電話的源頭。”

這部房間內的電話,促進了隊員的團結。即便不偷聽,許多個人隱私還是會鑽進耳朵。耶格的孩子患有絕症,邁爾斯因為父母投資房地產失敗而加入私營軍事公司,蓋瑞特打算存錢創業,而米克沒有可以打電話的親人。這些事都不再是四人之間的秘密。

每次與莉迪亞通話,耶格總是感到心情沉重。賈斯汀的病情越來越重,格拉德醫生的治療收不到預期效果。這樣下去,賈斯汀恐怕熬不到耶格結束當前工作的那天。

“為什麼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是在工作?”接受這份報酬豐厚的工作是兩人共同的決定,但莉迪亞還是責問丈夫,“現在丟下工作過來行嗎?”

既然已在保證書上簽字,就不能這麼做。放棄工作要賠償巨額違約金。除了耶格之外,邁爾斯也為簽下契約而感到懊悔不已。夜間強攻訓練結束後的第二天,射擊訓練中使用的人形靶標被替換成真人般兒童大小,這樣做的目的再明顯不過,耶格他們要殺的,可能是一群孩子。到了晚上,他們又前往擺著帳篷模型的訓練場,將子彈打在兒童模樣的人偶上。

訓練開始後的第五天,上午是體能訓練和射擊訓練,整個下午要進行室內學習。大家都預感到,很可能是要詳細說明任務。

把射擊場上的兒童形靶標打成蜂窩後,四人返回總部大樓。邁爾斯在進入大樓前終於道出了心中的不安。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任務。你們也不知道吧?”一向開朗的邁爾斯罕見地流露出厭惡的表情,“倘若真讓我們屠殺孩子,大家真會下手嗎?”

每晚忍住嘔吐繼續訓練的耶格深表讚同。賈斯汀的死已經無法避免了。為了讓我的孩子延長幾天性命,就可以奪走四十個孩子的性命嗎?

見蓋瑞特和米克沉默不語,耶格問:“不過,大家都在保證書上簽了字,還有什麼辦法?”

“現在是最後的機會了。在得知具體任務前抽身,我們就不會泄露機密,他們或許會同意。”

“不可能。這麼容易退出,就沒必要讓我們在保證書上簽名了。”

“保證書有沒有法律效力還值得商榷。到了法庭上,雇主又能說什麼?他總不能說‘我命令他們殺小孩,但是他們不服從’吧?”

蓋瑞特插話道:“改變態度並不明智。”

邁爾斯瞪大了眼睛:“為什麼?”

“私營軍事公司都同國防部有關係。我們倘若違約,就會被趕出這個行業。到時候,我們隻能在沃爾瑪停車場當收費員了。”

隻有殺人專長的四人,無奈地陷入了沉默。耶格可以一槍殺死五百米外的敵人,也可以從背後一刀捅入敵人的腎髒,令敵人來不及慘叫就喪命。兒子賈斯汀崇拜的竟是這樣的父親。在和平社會中無法容身的父親,卻被兒子奉為為自由而戰的英雄。賈斯汀天真的崇拜令耶格羞愧難當。他覺得自己隻是穿著戰鬥服的大騙子。

“何況,”蓋瑞特繼續道,“我們也許被卷進了巨大的陰謀當中。這次我們執行的多半是白宮委托的暗殺任務。也許是特批接觸計劃。要是中途抽身,可能會遭遇難以想象的災難。”

“意思是會被幹掉?”

“或者被戴上恐怖分子的帽子,引渡到敘利亞或烏茲別克斯坦這種喜愛酷刑的國家。”蓋瑞特壓低聲音繼續道,“萬斯當局幹得出這種事。”

四人不禁背脊發涼,是因為他們察覺到已被嚴密監控。這些話是絕不能在宿舍裏說的。

耶格站在總部大樓的後門外,腦海中浮現出一名老兵的身影。他住在耶格故鄉郊外的一棟古老的房子裏,名叫傑克·萊利,是一名越戰老兵。他總是坐在門廊裏喝罐裝啤酒,從未見過他從事任何工作。在鄰居眼中,他不是戰場歸來的英雄,而隻是社會的累贅。

在高中聽了陸軍征兵官的宣講後,耶格回家途中找到萊利:“我想參加陸軍。”

萊利用渾濁的黃色眼睛看著耶格,說:“想幹什麼是你的自由。”

才不是什麼自由,耶格想,而是迫於無奈。

“不過,”萊利補充道,“我隻有一句話要對你說,所謂士兵,就是打著保衛國家的名號上戰場殺人,越善良的人,越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十七歲的耶格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有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傷害別人,有的人卻不行。”

萊利是哪種人?看看他腳邊的空啤酒罐就知道。難道他正因為太過善良,才成了附近居民的眼中釘?

自己如果屠殺了四十個孩子,會不會變得像萊利一樣?

“米克,”邁爾斯問日本人,“你怎麼看這次任務?”

“我會完成任務。”米克說。他從訓練的第一天開始就毫不猶豫地朝人偶射擊。“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這是我的工作。不,這是我們的工作。”

邁爾斯譏諷道:“即使是屠殺孩子,你也不在乎?”

平常毫無表情的米克,此刻臉上浮現出冷笑,仿佛在罵邁爾斯膽小。邁爾斯勃然變色。耶格一看情況不妙,立即插話道:“等等,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們是否真的要屠殺孩子。在了解任務的詳情之前,不要貿然下結論。”

邁爾斯咂了咂嘴。這時門開了,辛格爾頓走了出來。高大的作戰部長俯視著四人,狐疑地質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討論戰術。”蓋瑞特答道,“我們出身不同,要先討論。”

“快吃飯。下午會向你們講解任務的詳細內容。”

四人聞言交換了一下眼神。

“你明白我剛才的戰術了嗎?”耶格說,“敵不動,我不動,方為上策。”

“嗯,明白。”邁爾斯點頭道,“就算要撤退,也不必操之過急。”

“不錯。”

下午一點,吃完午飯的四人進入會議室。不出所料,等待他們的隻有辛格爾頓一人。在任務開始前,可能見不到辛格爾頓之外的人吧。

四人分別落座後,辛格爾頓操作筆記本電腦,將資料投影在屏幕上。

“先看這個。這個男人有什麼異常?”

畫麵中是一個非洲男人的照片。年齡應在三十歲左右,但頭發中夾雜著銀絲,所以也許更老一些。他穿著不合身的破爛襯衫,帶著平易近人的溫和表情,敞開的領口中露出發達的肌肉。他肩膀不寬,並不那麼強壯,膚色也不深,耶格猜他可能是靠近北部非洲的人。

“然後看這個。”辛格爾頓展示了第二張照片。

耶格等人驚訝地注視著屏幕。剛才那個黑人男性旁邊,站著一個巨人。這個巨人是白人男性,他同黑人的形體差異之大,如同成人與兒童。黑人的頭頂還不到白人的胸部。

“請記住這個高個子白人的模樣。他叫奈傑爾·皮爾斯,在美國東部的某所大學擔任人類學教授。”

奈傑爾非常瘦,皮膚曬得很黑,胡須留得很長,年齡四十歲上下,與其說是學者,不如說更像邋遢的冒險家。

“我要說明,皮爾斯身高一米八七,跟我差不多。而他身邊的非洲人,身高不足一米四。”

“為什麼這麼矮?”蓋瑞特問。

“這個非洲人屬於俾格米[20]族。”

見四人點頭,辛格爾頓繼續道:“俾格米這個名稱也許帶有偏見,但正像你們所看到的,他們確實十分矮小。除此之外,他們與常人無異。不過,他們的膚色與亞洲人相近,所以人類學上將其與其他非洲人區別劃分。”

作戰部長戴上老花鏡,拿過手邊的筆記本。“下麵講授人類學方麵的知識,但我也隻是照本宣科,你們千萬別問深奧的問題。”

辛格爾頓嘴角上挑,露出微笑。但對他這個玩笑,耶格四人都漠然以對。

辛格爾頓不以為意,繼續講解:“在座的諸位或許沒意識到,我們屬於農耕民族。我們的主要食物是農作物。然而,俾格米人屬於狩獵采集民族,居住在森林中,靠打獵和采集植物度日。”

幻燈片切換到第三張。非洲大陸的地圖上,沿赤道從東向西標示出一片區域。

“這是俾格米人的居住地區,跟熱帶雨林的分布一致。雖然他們為何身材這麼小還不得而知,但有一種理論認為,這是適應環境的結果。這樣小的身體,在枝丫低矮的森林中才能穿梭自如。十歲之前,他們跟我們一般人沒什麼差別,但此後就停止生長,以孩童般的體格過完餘生。”

耶格覺察到了這場人類學講座背後隱藏的信息。兒童大小的人形靶標,莫非代表俾格米人?想到這裏,他心中的重負驟然減輕,但新的疑問又湧現出來。尚未開化的森林土著應該跟我們的工作不沾邊吧?為什麼有人想殺死他們?

蓋瑞特舉手問:“俾格米人是哪國人?”

“雖然名義上,他們是居住地對應國的國民,但並未獲得實質上的公民權利。他們不按國籍劃分,而是按民族。剛才照片中的男子屬於姆布蒂人,居住在剛果東部的伊圖裏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