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焚燒的誥封。
通向窗外的鐵皮煙筒冒著淡淡的青煙。
閃回開始：12.【什錦花園祖父書房內日內】一張宣紙上，信手點染，畫出山水。
少年啟功在一旁觀瞧，手裏在學著大人的運筆方法。
祖父：你好像知道怎麼畫這筆？
少年靦腆地點點頭：“達達（爺爺），教我教我……祖父：好好，你來試試畫……少年啟功躍躍欲試地在宣紙上點染。
一滴墨汁滴在白色的宣紙上，逐漸染黑……1948年什刹海公園“賓客”“校長，友人請我到政府做事。我不懂，想請教您。”“問過你的母親嗎?”啟功回稟：“母親說要來問您。”“那麼可以告訴你，”校長頓一頓說：“政府給你的是委任狀，你做的是僚屬；學校給你的是聘書，你是賓客。”九四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祖父看著旁邊放著的菊花，立即臨摹出一幅菊花圖，畫在扇麵上……少年啟功覺得很驚奇。
祖父慈祥地將一把畫著菊花的扇麵遞給少年啟功。
少年啟功歡喜地觀瞧。
13.【什錦花園院內日外】啟功旁白：可好景不長，我十歲那年大年三十夜，我的曾祖父去世，接著二叔祖也死了，在我曾祖死後的第五天，他的一位兄弟媳婦也過世了。三月初三，我的續弦祖母又死去，七月初七我祖父也病故。
不到一年，我家連續死了五個人，我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家敗如山倒……院內秋風落葉蕭瑟，屋簷上的白燈籠寫著大大的奠字，正在陸續被工匠摘下。
祖父的遺像和牌位孤零零地擺放在案桌上，祭品被陸續拿走。
遠處還有工匠在拆下靈棚。
變賣的家具堆放在院門前，等著有人買。家藏的古籍字畫被來人隨意地挑選。
小啟功看到祖父畫的折扇也放在被變賣的簍子裏，看到有人要拿走，立即跑了過去，搶了扇子。
被旁人阻攔，抓住小啟功的手，某人：這小子，竟敢偷東西！
九五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小啟功：這不是你的，是我老祖的！
某人：撒手！
某人打了小啟功一巴掌，但小啟功仍然沒有撒手。
賬房先生看到啟功如此堅決的神情。
賬房先生：算了算了，一把扇子又不值錢。
勸某人放了啟功。
某人放開小啟功。
小啟功一個沒留神倒在地上。旁人大笑起來。
這時母親拉著啟功就往外走，周圍人的嘲笑聲，不絕於耳。
母親嗬斥啟功：還不快走！
小啟功含淚咬著牙關。
兩人快步朝大門走去。幾個仆人正在幫著搬運行李往外走。
14.【什錦花園院門日外】母親和姑姑帶著小啟功坐上堆滿行李的騾車。
穿著孝服的小啟功看著“大宅門”離他漸漸遠去，他展開祖父的扇麵，流下眼淚。
九六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騾車遠去。
15.【彙文中學教室內日內】老師在課堂上教英語。
啟功在課堂上卻開小差，他看到窗外的樹杈上停留著的小麻雀，便在課本上畫起來。
鳥突然飛走了。
啟功正失望，發現老師已站在跟前。
16.【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日內】母親拿起雞毛撣子狠狠打在啟功的屁股上。
啟功倔強地抿著嘴，強忍著不說話。
姑姑撿起教科書，細看教科書上的畫，小鳥栩栩如生。
17.【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傍晚內】啟功背著書包回到家。
看見客廳內坐著一位穿長衫的長者正和母親交談。
反右陪鬥一個被批鬥的右派站在台上，啟功和謝邦凱等陪鬥。
台上的發言者情緒激動，聲嘶力竭念著批判稿。
後麵坐著一排戴著紅袖標的造反派。
台下人山人海。
九七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有些詫異。
母親：功兒，你就當著賈先生的麵，畫張畫，如果畫得好，就讓你學畫，畫不好，你就老老實實讀商科。
啟功還是沒反應過來，仍傻站在那兒。
母親：你不是愛畫畫嗎，畫吧。
啟功看到桌案上已經準備好了紙、筆。
啟功走過去坐下來，又抬頭看看母親。
啟功拿起筆來開始畫。
畫的是秋菊。
穿長衫的長者走過去觀瞧。
特寫：一幅栩栩如生的秋菊躍然紙上。
長者微微點了點頭，道：你是跟誰學的。
母親：他祖父教的。
長者：看來祖師爺賞你這碗飯。（衝母親點點頭）母親高興地：功兒還不快磕頭拜師。
啟功立即明白了，看著嚴厲的母親，眼淚奪眶而出：娘！
批鬥會走神批判的聲浪漸次遠去，啟功先生的思緒沉浸在新作一首七律的韻腳上，口裏喃喃有聲。
謝邦愷悄聲問：“嘟囔什麼呢?”啟功回：“我琢磨批字的韻，是不是在上平八齊部裏。”九八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少年啟功向賈曦民行拜師禮，正式拜賈曦民先生為師學畫。
18.【某畫展日內】賈曦民先生帶著啟功去看畫展。
賈曦民：要想學畫，首先得會看畫，看得多了，自然知道自己要畫什麼，怎麼畫，什麼才算是好畫，內行人看畫一般是看畫麵的整體氣勢，是先體味其“神韻”，然後再看它的筆墨趣味，構圖、著色、筆力，最後才看它畫的是什麼……館內展出董其昌題的範中立《溪山行旅圖》、郭熙的《早春圖》等。
啟功被那裏的美術珍品震撼了，被深深吸引著，邊記邊看，十分認真，還拿著筆對古畫進行臨摹。
賈曦民觀察啟功臨摹的技法略微點頭。
各種變換蒙太奇。
啟功從少年變成了青年。
19.【吳鏡汀家書房內日內】賈曦民將十八歲的啟功介紹給吳鏡汀。
賈曦民：這位是鏡汀先生，你不是喜歡王石穀嗎，他是專學王石穀，可以從他那裏學不少好的技九九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法……雖然畫風略顯瑣碎刻露但也不失為名家……吳鏡汀不高興了：老賈，你這說的什麼話，王石穀怎麼了……你不要外行了！
賈曦民：什麼內行外行，我最不愛聽你這種話！畫畫本無定法，循規蹈矩……啟功看到兩位老師在爭論得麵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20.【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外】吳鏡汀帶著啟功參加中國畫學研究會在什刹海會賢堂舉辦的繪畫展。
兩人穿過綠意蔥蔥的柳樹林，腳踏石板路，穿過長長的回廊。
吳鏡汀：你現在十七八歲，正是藝事猛進的時候，我介紹你加入中華書畫學研究會，以後跟著這些長輩們耳濡目染，相信對你會有極大的幫助。
大門前，懸掛著橫幅，上寫：中國畫學研究會繪畫展。
一群畫家在牌匾下留影。
20A.【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內】巨大的殿堂，周圍擺放著中國畫，看畫展的人熙熙攘攘，交頭接耳，互相小聲的交流，都顯得很有禮貌和教養。
一〇〇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在場的有吳鏡汀、溥心畬、張大千，齊白石等書畫大家。他們各自在看畫或者在作畫，或者在與人交流。
啟功來到一個白胡子老人麵前，此人便是齊白石。他正在畫蝦。
啟功看齊白石畫蝦須時，不是轉動手，而是轉動紙，把紙轉向不同的方向，而手總朝著一個方向畫，這樣更容易掌握手的力量和感覺。
啟功看溥雪齋畫墨蘭，驚訝其畫蘭時，運用水墨點染的功夫。
這時發現前麵臨湖的亭子內，正準備一場筆會，大家紛紛圍攏過去“觀戰”。
一張大書案，張大千、溥心畬各坐一邊，旁邊放著許多張單幅的冊頁紙。
隻見兩人各取一張，隨手畫去。
兩人同樣好似不假思索地運筆如飛。
一張紙上或畫一樹一石、或畫一花一鳥，互相把這種半成品擲向對方，對方有時立即補全，有時又再畫一部分又擲回給對方。
年輕的啟功目不暇接，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周圍圍觀的人不禁唏噓。
啟功發現溥心畬執筆，無名指常蜷向掌心，寫字到興高采烈時，末筆寫完，筆已離開紙麵，手中執筆，還在空中抖動，旁觀者喝彩，溥心畬常抬頭張口，向人“哈”地一聲，也自驚奇地一笑。
1960年小乘巷借居當了“右派”，原來的房子住不起了。
啟功拉著一板車的行李，妻子章寶琛在後麵推著，來到細雨濛濛的小乘巷。
啟功腳一滑，車就要翻倒，一雙手及時扶住了。
寶琛叫一聲：兄弟!啟功抬頭，正是來接他們的內弟。
一〇一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不一會兒，幾幅主題各異的山水花鳥魚蟲，掛在正堂中，周圍人無不讚歎。
吳鏡汀對啟功道：心畬先生和你是同宗，你若有機會，應該多向他討教討教。
21.【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內】溥心畬在揮毫畫畫。
啟功站在一旁給溥心畬研墨。
溥心畬：你將來想做畫師？
啟功：是的……溥心畬：賣畫糊口，對我輩來講是恥辱之事，是偶爾迫不得已‘丹青易米’之舉。與其為畫師，不若為書法家，可書法家不如詩人，而詩人又不如為學者。畫不用多學，還是應在詩方麵多多用功，詩作好了，自然畫就會有精進。記住，相比“畫技”，“畫境”才是最重要的。
啟功：先生，畫境何為最高？
溥心畬：空靈。畫即抒胸臆，見意境，而輕技巧、薄藝能，其胸臆在逸在適，真意境在空在幽。
王維的詩畫皆空靈，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啟功若有所思。
溥心畬突然自負地指著啟功大聲道：“高皇子孫的筆墨沒有不空靈的。”1966年小乘巷“封”南屋門被撞開，一個拿著皮帶的紅衛兵：“我們是來破四舊的，你家有沒有封資修?”寶琛本能地伸手阻攔，雙手還粘著麵粉：“沒有，沒有，你們不準動!”啟功忙從屋裏走出來：“各位各位，我這裏沒有‘資’也沒有‘修’，就剩‘封’了。”紅衛兵搶身進屋，大聲道：“那就封了吧!”紅衛兵七手八腳把書櫃貼滿了封條。
一〇二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意識到溥心畬說的是自己，不好意思笑了。
22.【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夜內】啟功在油燈下作畫。
啟功有些浮躁地撓了撓頭，自語道：空靈……空靈……什麼詩作好了，畫就能好……母親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少女的照片遞給啟功。
啟功一看愣了。
母親拿來姑娘的照片對他說：“你阿瑪死得早，我也老了，守著你一個怪苦的，該給家裏添個幫手了。再說，你身邊有個人，我也就放心了。她姓章，名寶琛，也是滿人，比你年長兩歲。看看照片中意不中意？”啟功木然地看著照片裏的姑娘。
閃回結束23.【小乘巷胡同86號院內日外】啟功在院子裏用手團煤球，怎麼團都是碎的，寶琛走過來道：讓我來吧，你去和泥。
一〇三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起身去和泥。
24.【小乘巷胡同日外】一個年輕人騎著飛鴿牌的28寸自行車，緩緩騎行在狹長的胡同裏。
牆上紅色標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
25.【小乘巷胡同86號院內日外】寶琛一邊擺煤球，一邊問：今兒個是幾號了。
啟功一邊搖一邊道：5號，對了，發工資了。在我身上，你搜搜。
寶琛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啟功懷裏掏出一個信封。
寶琛數了數：三十塊？
啟功一邊團煤球一邊道：標準就每個人十五塊，這個月先湊合著過，不夠，我想辦法再去借點……寶琛：向誰借啊？上月借的還沒還上呢，怎麼還好意思開口……寶琛將團好的煤球準備搬到屋簷下晾曬，轉身突然嚇了一跳，煤球從板子上掉了出來，砸到地上摔碎了。
啟功正奇怪，順著寶琛的目光望去，也呆住了。
一〇四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小劉同誌？
劉雨辰得意地：啟功，原來你住這啊？
26.【小乘巷胡同86號院小南屋日內】劉雨辰進屋環顧四周。
啟功熱情地招呼劉雨辰進屋：您看，您來了，也不事先言語一聲。快請進。寶琛，快，泡茶！
寶琛連忙擦了擦手，去拿暖瓶。
啟功：您請坐！
啟功的老伴章寶琛，很客氣地送上一杯茶，遞上煙。
劉雨辰左看右看，像是視察的模樣。
劉雨辰主觀：這間房屋高不到三米，麵積不到二十平方米，屋子一分為二，外屋是廚房，除了長年生火的蜂窩煤爐外，便是一些簡單吹具。內屋是臥室，放了一張雙人硬板床，床前放著一張普通的舊式長條書桌，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和書籍，桌上還放著一片刻有魁星的竹片臂擱。
啟功將煙遞給劉雨辰。急忙拿了火柴給劉雨辰點燃。
劉雨辰抽了一口煙就嗆得直咳嗽，看來是剛開始抽煙沒多久，學著大人的樣子。
啟功看著劉雨辰不說話，也不好上前搭話，氣氛顯得很尷尬。
北大醫院病房夫妻訣別啟功衝身邊默立的親戚和單位代表：“我想單獨和她待一會兒。”大家退出，啟功插上病房門，從兜底兒掏出一串念珠，慢慢圍著病床踱步，含淚默念起《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一〇五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隔了一段冷場。
劉雨辰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看到一副對聯：草屋八九間，三徑陶潛，有酒有雞真富庶；梨桃數百樹，小園庚信，何功何德濫吹虛。
劉雨辰：草屋八九間，三徑陶潛……是陶淵明吧……啟功：嗬嗬，是……（感到有些吃驚）劉雨辰又念：有酒有肉真富庶，這句不好，這對聯是四舊，這內容是宣揚資產階級的腐化生活方式。
啟功：可不是嗎，我立馬摘了……劉雨辰又走到書架邊。
啟功又陡然緊張起來。
啟功：都是些老書……劉雨辰從書架上隨手抽出幾本古籍書法帖子，翻看著，被裏麵的字所吸引。
啟功突然道：喜歡的話，您拿走。
劉雨辰掩飾地把書法帖子放回到書架裏。
劉雨辰：說什麼呢！這封建的玩意兒，我能要嗎？啟功，你這櫃子裏的東西都是四舊！
啟功：是是，該抄，該抄……1980年代初乘車啟功詞：《鷓鴣天·乘公共交通車之一》鐵打車廂肉作身，上班散會最艱辛。有窮彈力無窮擠，一寸空間一寸金。
頭屢動，手頻伸，可憐無補費精神。當時我是孫行者，變個驢皮影戲人。
一〇六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劉雨辰瞥了一眼謙恭的啟功，不再說什麼。
27.【小乘巷86號院內日外】劉雨辰走出房門，啟功和老伴連忙送出大門外。
啟功：您慢走。
劉雨辰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章寶琛和啟功麵麵相覷。
28.【北師大報欄（輔仁校區）夜外】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來到啟功寫的大字報麵前。（黑影是劉雨辰，但看不到樣子。）月光下依稀看見啟功秀美剛健有力的書法字體。
黑影四處張望見沒有人，便將啟功的大字報整篇小心翼翼地用小刀裁了下來，疊起來藏在衣服裏。
遠處有工友持手電筒巡夜。黑影快步離開。
29.【學生宿舍夜內】黑影將啟功寫的大字報，一點點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做成一個字帖。
一〇七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然後用薄紗紙罩在字帖上，在上麵描摹練習寫毛筆字。
30.【小乘巷胡同日外】紅袖箍，一個個手持紅寶書從鏡頭前劃過……一群紅衛兵，雄赳赳氣昂昂地湧入小乘巷口，朝啟功家走來。
31.【小乘巷86號小南屋內日內】章寶琛正在和麵。
啟功正在捅爐子，準備晚餐。
32.【小乘巷86號院內日外】紅衛兵湧入院內，排好隊。
紅衛兵開始讀毛主席語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暴力的行動。
一〇八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33.【小乘巷86號院小南屋內日內】屋內的啟功透過窗戶看到紅衛兵領頭的是劉雨辰。
啟功吃了一驚，急忙走出屋。
34.【小南屋院內日外】啟功：各位小將，辛苦了。
領頭紅衛兵劉雨辰：我們來查四舊！
啟功：是，是，快請進……紅衛兵麵麵相覷，沒見過這樣客氣的。
35.【小乘巷小南屋日內】幾個人走進屋內。
劉雨辰大聲問道：啟功，你老實交代，你家有‘封資修’的東西嗎？
啟功笑著答道：報告小將！沒有“資”，也沒有“修”……隻有“封”。（抬起手指了指裏麵的書櫃）喏，都在裏頭書櫃裏呢！
劉雨辰立即道：“有封就給他封上！”小乘巷胡同大字會標雨辰到小乘巷的時候，啟功先生剛剛起床。
啟先生臉盆裏有一點剩水，他把盆斜倚在牆根，把毛巾蘸濕，擦一把臉。兩人就在小院裏忙起來。
雨辰說：“先生怎麼跪下了?”啟先生說：“跪我的老師，有什麼不可?”一〇九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喜出望外，沒有動櫃子裏的東西鬆了一口氣。
於是幾個紅衛兵在書櫃上貼了一個封條。
封條特寫：北京師範大學中文係紅衛兵大隊。
36.【小乘巷86號院門前日外】紅衛兵小分隊唱著語錄歌離開。
啟功站在門外連聲道：各位辛苦，慢走！
啟功劫後餘生地發呆看著劉雨辰離開。
劉雨辰臨走時瞥了一眼啟功。
啟功疑惑的神情望著劉雨辰。
37.【小乘巷86號院小南屋晨內】某人：“有人嗎？”“我們是南草廠糧店的，發糧票了。”啟功急忙迎了出去：“您請進。”糧店幹部拿著登記本和糧票走進小南屋。
糧店幹部：你們家幾口人。
國家文物局會議室踴躍報名幹部：統戰部和九三學社決定邀請一批學者“智力支邊”，到內蒙古、寧夏、甘肅、青海、新疆講學。
這個是自願，七十歲以上的老同誌，就不一定參加……沒等幹部說完，啟功先生已經舉起了手。
幹部：啟先生很踴躍啊，那……還有誰報名?
一一〇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兩口人，就我和我老伴兒。
糧店幹部：在這簽個字。
啟功：哎。啟功拿了老花鏡，準備簽字。
糧店幹部突然道：哎，您等會兒吧。您這書櫃怎麼給封了？
啟功：哦，是我們師大的紅衛兵小將昨兒個封的。
啟功不以為意繼續寫。
糧店幹部突然把登記本收了起來。
糧店幹部：您還是等會兒吧，上麵規定，政治麵貌有問題的，一概停止發糧票。你是“右派”？
啟功：不是，我不是，59年那會兒就摘帽了……糧店幹部：摘了後，有沒有犯錯誤？
啟功：沒有啊……糧店幹部：你說沒有就沒有，口說無憑，有證明嗎？
啟功愣在那裏。
糧店幹部：您啊，最好去單位開個證明，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敢給您發，要犯錯誤的。（指了指自己腦袋）對不住了，回見。
啟功：哎，您就行個方便，我真的啥錯誤也沒犯，我向毛主席保證……一一一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糧店幹部離開。
寶琛焦急地：這可怎麼辦？
38.【北師大學大字報欄日外】啟功急匆匆的腳步。
啟功找到劉雨辰。劉雨辰正在指揮貼大字報。
啟功：小劉同誌！啟功跑了過去。
兩人在路邊談話啟功：我那書櫃不是上了封條嗎，昨兒個糧店的同誌愣說我有政治問題，不發我糧票，您說我該找誰啊……劉雨辰：這事好辦，你去革委會，讓他們給您開個證明，證明您不是反革命，壞分子就行了。
39.【街道派出所門口日外】刪39A.【街道派出所辦公室日內】刪一一二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40.【教學樓日內】急匆匆的腳步。
啟功氣喘籲籲地走上樓梯。
40A.【北師大校革委會辦公室日內】啟功找到革委會辦公室，敲門。
裏麵人聲：進來。
啟功走進辦公室。
革委會的幹部正向兩個紅衛兵訓斥。
革委會幹部：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到底是誰在搞破壞！限你們三天之內查明！……革委會幹部見啟功來了，突然大聲道：啟功同誌，你來得正好，最近有人搞反革命破壞知道嗎？
啟功使勁搖搖頭：不知道……革委會幹部：半夜有人撕大字報！尤其是你寫的大字報，這件事非常可疑，跟你有直接的聯係，你知不知道？
啟功連連搖頭。
革委會：你要時時刻刻警惕階級敵人的破壞。遇到可疑的情況要馬上向我彙報。
浮光掠影樓不計前嫌中年人愧疚地：啟先生，那些年我做了很多傷害您的事，現在真是很慚愧。
啟功：哎，那個時候好比演戲——您唱諸葛亮，我唱馬謖，您不斬我也不行——戲唱完就過去啦。
中年人被這話所感動，眼裏淚光轉動，連連鞠躬。
一一三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是是，一定警惕，一定警惕！
啟功嚇得從辦公室退了出來。
啟功：唉，我來幹什麼來了。（突然想起來，又急忙轉身進屋。）41.【糧店門前收糧票窗口黃昏外】急匆匆的腳步。
糧店的幹部操著唐山味的口音念證明。
身旁的啟功滿頭大汗，疲憊喘息著。
幹部：茲有師大中文係教師啟功，五七年曾劃“右派”，五九年摘帽，五九年以後還未戴過其他帽子，封書之事是因為我係紅衛兵掃“四舊”時所為，別無他因，糧食待遇請按規定處理。
北師大中文係臨時領導小組。北師大中文係文化革命委員會（印章）一九六六年十月十月十四日糧店幹部在啟功的糧油供應證上，蓋了個戳。
42.【小乘巷86號院小南屋傍晚內】啟功氣喘籲籲回到小南屋。
新疆民族文化的交融在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
啟功先生握著毛筆，給少數民族青少年講解書法，並說到民族交融：“推潭樸遠也是成語，其實是兩千年前西南少數民族語言的音譯，意義是甘美酒食，《後漢書》已經記載。”一一四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高興地衝裏屋喊：糧票，糧票有了……屋內空無一人。
桌子上的小菜卻已經準備好了，有醬豆腐、糖蒜、苦瓜丁、香椿苗、韭菜雞蛋、花生米，還有一碗粥，邊上還放了半瓶的二鍋頭。
43.【某街道夜外】寶琛背著一袋麵，拖著疲憊的身子挪動著步子，喘息著往家走。
44.【小乘巷86號院小南屋夜內】啟功一看表已經快9點多了。
啟功有些焦急，往外走。
45.【某胡同夜外】寶琛站在一個胡同口，歇了好一會，繼續往前走。
寶琛發現啟功就站在胡同口，到處張望著。
一一五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寶琛笑了，衝啟功招招手。
啟功也發現了寶琛。
啟功連忙跑過去，埋怨道：你去哪了，到處找你！
寶琛：我去親戚家借點白麵，萬一這個月沒糧票，也能對付過去。
啟功：你啊，身體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走！（啟功從寶琛手中接過白麵）兩個老人向胡同深處走去的背影。
46.【小乘巷86號院小南屋夜內】寶琛吃藥，啟功端來一杯水給寶琛服送。
啟功給寶琛掖被子：把被子蓋嚴實了，千萬別著涼了，你一病啊，我也跟著受罪。
寶琛：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大夥一定攛掇你再娶一個老伴。
啟功：別胡思亂想啦！誰會要我這老頭子，這人要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寶琛：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啟功：賭就賭！拿什麼做輸贏賬！
寶琛：罰你後半輩子吃素。
啟功：那我非得贏你。那你輸了呢？
一一六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寶琛：我肯定贏你。
啟功笑道：快歇著吧……寶琛看著啟功寫作的背影閉上眼睛。
啟功抬頭，發現窗外下起小雪。
啟功看向寶琛，寶琛已熟睡。啟功陷入回憶……閃回：47.【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屋內日內】大大的囍字貼在窗玻璃上。
啟功醒來。看到寶琛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自己，嚇了一跳。
寶琛有些靦腆地趕緊離開。
啟功來到毛巾架前，發現盆內沒有水，毛巾凍得跟一個硬紙皮似的。
這時寶琛端來熱水壺。
寶琛：我來吧……寶琛從啟功手裏接過毛巾，放在臉盆裏浸了浸，毛巾吸水，立即變得柔軟。
故宮博物院繼承傳統啟功先生帶著學生觀摩故宮博物院建築和書畫文物陳列。
啟功先生：“我小時候，我的老師每月和我一起看故宮陳列的書畫。每月更換部分展品，月初票價打折。”“我們民族文化的寶貝，這裏都是最精彩的，好好看啊。”一一七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寶琛把毛巾使勁擰了擰遞給啟功。
啟功看了一眼寶琛。
寶琛也瞥了一眼啟功，轉身走出去。
章寶琛在書房收拾東西。
啟功看見寶琛正在收拾他的書案。
啟功生氣道：誰讓你動我桌上東西的！
章寶琛被突如其來的責罵嚇著了，心裏說不出的委屈。
母親走過來斥道：寶琛，別理他！他又癔症了！
寶琛含著淚離開去廚房做飯去了。
啟功被母親責罵，心裏更不痛快，拿著書包離開家。
寶琛：把早點吃了再走……啟功沒有答應，頭也不回地走了。
47A.【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內】啟功正在作畫，旁邊站著八叔祖。
浮光掠影樓悲憫忽然出現兩個保安要抓年輕人，年輕人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壞了，想逃走，被保安按倒在地。
啟功先生在遠處高聲：哎，你們抓這孩子幹什麼，他是我的客人，我的客人!
保安遲疑著撒手，年輕人爬起身大哭。
一一八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畫畢。
八叔祖誇獎道：嗯，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畫得還真不錯……啟功有些得意：您過獎了。
啟功遂拿毛筆蘸了蘸墨，準備落款。
八叔祖攔住道：哎……啟功疑惑地看著八叔祖。
八叔祖：還是讓你老師替你落款為好……你的字。（搖了搖頭）啟功一愣，感到很屈辱，低下頭。
48.【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夜內】啟功發狠練字。覺得寫得不好的，就將紙揉成團。
啟功：我畫的，憑什麼不讓我落款！
姑姑：還不是你的畫，賣不出價來……母親：你呀也別生悶氣，快把梨水喝了，該睡了！（衝寶琛使眼色）寶琛端了一碗梨水進來，放在桌旁。
啟功脖子有些僵硬了，他使勁地揉了揉，胳膊肘碰翻了梨水撒了一桌。
一一九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煩躁地：你就別在這添亂了！
寶琛隻好端走。
過了一會兒，又重新端了一碗進來，放在稍遠的地方。
遠遠地注視著啟功的背影。
寶琛將揉成團的紙撫平。
啟功抬頭看了寶琛一眼。
啟功：你認字？
寶琛搖搖頭。
啟功似乎有些失望，繼續練字。
寶琛：不過，我覺得你寫得比原來好看多了。
啟功：你連字都不認得，怎麼知道好看不好看？
寶琛笑了笑，從櫃子裏翻找，從裏麵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寫的字和剛才啟功寫的一個“好”字一樣。
寶琛舉著兩幅“好”字：這一幅是你上個月寫的，這幅是你剛才寫的，你看，有什麼不同嗎？我就覺得剛才寫的就比上個月寫得好看多了……啟功：這你也留著……一二〇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寶琛：比著看，就知道寫得有沒有長進了……啟功略微感到有些吃驚，也被寶琛的細心打動，但自尊心還是讓他隻是應付式地答應了一聲：哦……啟功回身繼續練字。
寶琛走過去，突然用手扶住啟功的肩膀。
寶琛：早點歇著吧……啟功：嗯……寶琛見啟功沒反應，略有些失望地離開。
啟功仍舊專注地練字。
49.【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外】多名藝術家在院中寫生作畫，啟功也在其中。
啟功忽聽到有人彈三弦。
三弦的聲音特別傷感，啟功起座伸頭一看，原來是溥心畬先生彈的，旁邊是一位穿旗袍的女士在吹竹簫。
溥心畬邊談邊唱：故宮博物院書畫鑒定門開了，七人鑒定組進入一間偏殿，光線幽暗，靠窗的條案，灑滿殿窗斑駁的光影。
一個畫軸，在條案上展開。
啟功先生靠攏畫軸，俯身細細看起來。
一二一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寒空無雁字，霜華滿玉墀。歸鴉數點噪空枝，簾卷黃昏欲雪時。（過板）玉梅花下交三九，瑣窗寒解佩低幃，（臥牛）暗香時至。敲斷玉釵歌一曲，月明疏影碧雲遲。
啟功被這意境所沉醉，隨著音樂，繼續畫起來。
50.【空鏡日外】破敗的城牆，一棵枯萎的柳樹。
51.【空鏡日外】紫禁城上空的烏鴉顯得格外蕭瑟。盡顯破敗……（多個空鏡）52.【什刹海會賢堂鬆風畫會日外】溥心畬看著啟功的畫作和題詩，忽然問：這是你作的嗎？
啟功：嗯。
溥心畬：好小子，詩畫的意境都通了！
溥心畬吟誦道：書畫作品展現場揮毫大書案前，啟功躬身作書，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
外圍的人們引頸，踮著腳尖往裏瞧。人群不時發出讚歎和鼓掌聲。
有人舉著啟功剛寫好的字，輕擠出去。接著，一張又一張法書從人們的頭頂飄出來，就像一隻隻白鶴從人們頭頂飛過。
一二二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如絲如弦最關情，斑馬蕭蕭夢裏驚。
正是春光歸玉塞，那堪遺事感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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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北京某街道日外】九一八事變後，東北逃難的老百姓沿途要飯湧入北京城，境況淒淒慘慘。
啟功走在路上，目睹著這一切，受到感染，神情凝重。
啟功畫外音：風前百尺添新恨，雨後三眠宿酲。淒絕今番回舞袖，上林久見草痕生。
閃回結束54.【某出版社日內】一個幹部正在審讀書稿。
書稿特寫：《詩文聲律論稿》。
啟功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領導的意見。
幹部看了幾眼便把《詩文聲律論稿》扔到了桌上。
幹部：啟功同誌，眼下，這本書跟當前的形勢很不相符。我看還是不要出版了吧。
啟功：這……一二三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幹部嚴肅地道：郭老的那篇論《蘭亭序》真偽的文章您看過嗎？我們希望您寫篇支持郭老觀點的文章。
啟功：郭老的文章我看過，但我一向認為《蘭亭序》不能隨便就判斷真假的，關於這點我也是寫過文章的……幹部打斷：啟功同誌，《蘭亭序》的真偽是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大是大非的路線問題，您還是要重視郭老的意見，這個態度你一定要明確……啟功被來人的話嗆了一下，不再說什麼。
啟功為難地：這事容我考慮考慮……55.【北師大大字報欄日外】某老幹部看見啟功，立即拉住他。
老幹部：老弟，我找你有事！
老幹部拉著啟功到無人偏僻角落。
老幹部拉低聲音道：這回你必須說《蘭亭序》是假的才能過關。
啟功連忙問：這是為什麼啊？
老幹部：這事你必須聽我的，事關重大。你忘了你“右派”的帽子是怎麼戴上的了？
一二四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56.【小乘巷86號院南屋日內】寒冬，外麵下著大雪。北風透過窗縫嗚嗚地吹著，屋裏冷得結冰了。
啟功披著棉被，一邊寫字，一邊搓手。
隔壁傳來搖煤球的噪音，震得西牆直掉灰。
寶琛就在床上和麵、做飯。
啟功木然地盯著燒開的鋁製壺。
啟功內心痛苦，手中的筆就是落不下去。
寶琛拿著摘好的菜走進屋，聽到壺裏熱水燒開發出嗡嗡的聲音。
寶琛將壺拿開，回身去屋外拿蜂窩煤，準備添煤。
麵容憔悴的啟功回身看了看爐內發出的火光。
啟功又看了看自己寫的書稿。
書稿特寫：《詩文聲律論稿》。
啟功突然拿起書稿一股腦扔進爐子裏。
啟功：寫這些還有什麼用！
接著啟功又翻出那些畫稿，書稿，要一股腦都燒掉！
醫院病房樂觀生死啟功先生：“對待我死的態度大概有三種人：一種不認識我，他們無所謂；一種手裏有我的字，盼我趕緊死；第三種想找我要字，希望我先別死。”謝邦凱先生：“別想這個。告訴你尊駕已是中國書協主席了——剛開的會，你因病缺席當選。”啟功先生：“嗬，給我來個缺席判決，這不是趁人之危嗎?”病房裏，大家都笑起來。
一二五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章寶琛連忙把稿子從爐子勾出來，踩滅上麵的火。
章寶琛：你這是幹什麼！
章寶琛搶下了啟功手裏的畫稿書稿。
啟功頹唐地坐到床上，蜷縮著身體，痛苦地顫抖。
章寶琛非常珍惜地整理著。
章寶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這是幹什麼……啟功坐起身，給寶琛跪了下來，幽幽地道：姐姐，你跟著我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應該多受些苦才對得起你……章寶琛緊緊抱住啟功泣不成聲。
啟功：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章寶琛：住嘴！有我在這，你哪也不許走！
啟功痛苦地點點頭。
57.【北師大校園內（輔仁校區）日外】校園內大字報一行行掛著。
看大字報的人川流不息。
法國國家圖書館萬裏看寶在法國的日子裏，啟先生一直心神不寧。
來到凡爾賽宮，啟先生說：“你們玩吧，我不下車了。”直到進入法國國家圖書館，啟功先生才煥發精神：要看到朝思暮想的“黑老虎”了。
一二六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高音喇叭裏播放著《大海航行靠舵手》。
人們遊行喊口號：最高指示，造反有理。不絕於耳。
啟功正在貼大字報，無意碰到正在看大字報的陳垣。
大字報寫著打倒某某老師，批判某某老師的大字報。
啟功連忙跑了過去。
啟功：老師！
陳垣看到啟功，眼裏充滿迷茫的神情對啟功低聲道：這究竟是怎麼了？都打倒了？誰給學生上課啊？
啟功看著陳垣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陳垣：你的那篇關於《蘭亭序》的文章，我看了。
啟功立刻臉紅起來，羞愧地低下頭。
陳垣：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大可以來找我，何必背著曲學阿世的罵名，你要愛惜你自己……57A.【北師大校門口（輔仁校區）日外】啟功扶著陳垣從貼滿大字報的輔仁大學院門走出來。
校門口車輛擁擠，一群群紅衛兵無序紛亂，唱著歌跑過。
一二七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58.【陳垣家院門前日內】啟功送陳垣回到家中，將門關上，頓時安靜下來。
59.【陳垣書房日內】架子上放著劉乃和、啟功、青峰（柴德庚）、陳垣在北海的照片。劉乃和和柴德庚都是陳垣的得意弟子。
啟功看到書房上方的小匾：勵耘書屋。
陳垣：你最近見到乃和了嗎？
啟功：聽說，她被扣在學校隔離審查了……陳垣：哦……青峰呢？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啟功：他調到杭州去了……陳垣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有些寂寞……啟功：校長，您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陳垣有些茫然。
啟功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疊好的宣紙，展出來一張壽字呈給陳垣。壽字旁邊畫有一對壽桃。
陳垣喜出望外。
一二八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陳垣：難得你還記得！
啟功笑了，連忙起身，從兜裏掏出了兩隻用麵做的壽桃來，雖然個頭不大，但是這個意外的驚喜讓陳垣十分感動。
啟功：這是寶琛做的，學生給您祝壽……啟功遂跪下來，給陳垣磕了三個頭。
陳垣將啟功扶起。
啟功已然淚流滿麵。
特寫：勵耘書屋的匾額閃回開始：60.刪。
61.【陳垣家勵耘書屋日內】青年啟功（換演員）抬頭仰視，看到書房門上方有一匾額寫著：勵耘書屋。
傅增湘：援庵先生說你寫作俱佳，對你的印象不錯，你要勤向陳校長請教。學到做學問的門徑，全國政協禮堂“明星”啟功從車上下來，眾人鼓掌，閃光燈連續閃爍。
啟功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上台階，正好謝邦凱也拄著拐杖，精神矍鑠站在台階上迎啟功：您這一出場真像電影明星啊!
啟功拱手，小聲在謝邦凱耳邊道：我不是明星，我這是“賊星”發亮!
一二九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這比得到一個職業還重要，一生受用不盡的。
啟功正在四處張望，隻見從裏屋走進一位高大威嚴的中年男子，蓄著山羊胡須，氣度非凡。
啟功一愣。
傅增湘：援庵兄。
兩人拱手。
傅增湘：元白，見過陳校長。
啟功連忙鞠躬。他頭低著，不敢正眼看陳垣，當抬起頭看到陳垣眉棱眼角肅穆威嚴，頓時感到有些害怕。
陳垣微笑地開口道：快請坐，我的叔父陳簡樨和你祖父傅良是同年翰林，說起來，我們還是世交呢！
啟功略感釋懷，緊張的情緒消失了。
啟功連忙下拜磕頭。
陳垣立馬把啟功扶起來：都共和體製了，怎麼還磕頭啊！快起來！
陳垣：你教過書沒有？
啟功回道：我教過家館。
陳垣道：教一班中學生與在私塾屋裏教幾個小孩子可不同……書房虔心揮毫啟功先生靜對大紅乾隆撒金箋紙，輕誦《金剛經》，梵音中神情漸趨凝重……“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頂天立地男兒漢，光明磊落度餘年。”啟功先生提起筆，代呂正操將軍書贈張漢卿先生的法書一氣嗬成。
一三〇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62.【輔仁中學教室日內】啟功走入教室，麵對台下坐著的中學生，雖然他已二十多歲，但麵對這些十三四歲的少年，也沒顯得年長，顯得有些緊張。
這時他耳邊響起陳垣的話語。
【陳垣畫外音入：……你站在台上，他們坐在台下，人臉是對立的，但感情萬不可對立。
中學生，特別是初中一年級的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也正是腦筋最活躍的時候，對他們一定要以鼓勵誇獎為主，不可對他們有偏愛，更不可偏惡，尤其不可隨意譏誚諷刺學生，要愛護他們的自尊心。
遇到學生淘氣、不聽話，你自己不要發脾氣，你發一次，即使有效，以後再有更壞的事發生，又怎麼發更大的脾氣？萬一無效，你怎麼收場？你還年輕，但在講台上就是師表，你要用你的本事讓學生佩服你。”板書時每豎行隻寫四個字，讓最後一排也能看清、看完整，再多寫一個字，就被講台擋住。
批改作文，不要多改，多改了不如你替他做一篇。改多了他們也不看，要改重要的關鍵處。要疏通課堂空氣，你總在台上坐著，學生總在台下聽著，成了套子。學生打嗬欠，或者在抄別人的作業，或看小說，你講得多麼用力也是白費。不但作文課要在學生座位行間走走。講課時，寫了板書之後，也可下台看看。
既回頭看看自己板書的效果如何，也看看學生會記不會記。有沒有不會寫的或寫錯了的字，在他們座位上給他們指點，對於被指點的人，會有較深的印象，旁邊的人也會感覺興趣，不怕來問了。】一三一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畫外音中出現以下畫麵蒙太奇：啟功露出笑容。
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在後麵扔東西，打鬧。
啟功生氣地走過去，用書敲他們的頭。
他們調皮地笑了笑。又各自回到座位上。
啟功單獨找他們三個調皮鬼談話。
啟功和藹地和他們談心，調皮的學生都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三個調皮孩子，認真地學習。啟功在一旁耐心輔導。
啟功寫板書很認真。字體秀美。每豎行隻寫四個字。
學生的作文都用毛筆寫在紅格宣紙本上，啟功工工整整地用毛筆來批改學生作業。
啟功講課在課堂中來回走動。走到台下看看自己的板書，也看看學生記錄的情況。
啟功和學生們踢毽子，融入其中。
一三二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63.【輔仁中學教室外走廊日內】陳垣路過教室門外。聽見啟功所在教課的教室內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感到很詫異，遂往窗內觀瞧。
聽到啟功在講台上，眉飛色舞。
啟功：知道漢語裏的四聲是怎麼來的嗎？《世說新語》有一條，王粲喜聽驢叫，死後魏文帝令吊唁者‘各作一聲以送之’，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隻有魏晉人的怪誕嗎？”非也。因為驢叫聲中含有四聲——驢‘嗯啊，嗯啊’地叫，那‘嗯’就是平聲，‘啊’就是上聲，叫到最後的‘啊’就是去聲，之後還要‘特，特’地打兩聲響鼻，那就是入聲。注意：魏文帝是令吊唁者‘各作一聲以送之’，顯然是讓大家輪流學此四聲的。”……大家聽了哄堂大笑。
陳垣不禁莞爾。
63A.【輔仁中學走廊日內】課間，柴德庚和啟功邊走邊談。
柴德庚：沒想到你對付這幫調皮蛋的孩子還真有辦法！
啟功：這也是我的一些小伎倆，無足掛齒。我以前教家館，常常遇到這樣調皮的學生……書房白丁弄權啟功先生與雨辰咬耳朵：哎，有什麼“好”字眼寫給他?雨辰小聲問：我說了您敢寫嗎?
啟功：說出來，我來寫!
雨辰：那就寫——“其母之也”！
一三三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鈴聲響起。
啟功：我去上課了。（離開）柴德庚：教家館？……64.【輔仁中學教員休息室內日內】刪64A.【輔仁中學走廊日外】一個工友走過來通知啟功。
工友：啟先生，張校長請您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啟功有些意外。
啟功：哦？好。
65.【輔仁中學校長辦公室日內】啟功有些忐忑地進入校長辦公室。
啟功：張校長，您找我？
張校長正襟危坐。
書房夙願得償王處長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皮箱，取出護紙包裹的函冊，一本發黃的冊頁出現在啟功先生麵前。
啟先生目不轉睛，看著《淳化閣帖》，手微微顫抖，摸索自己的放大鏡。王處長在一旁小心翼翼展開冊頁。
啟功先生瞪著眼睛，神情是那樣充滿了幸福。
一三四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張校長：我看了你的檔案，上麵記錄說你中學都還沒畢業？是肄業……這是怎麼回事？
啟功有些惶恐：我小時候念了幾年私塾，當時家裏不準我學英文，我上小學、中學又都是插班，所以英語成績比較差，越念到後來越吃力。當時我正隨戴綏之先生學習古文，又和賈曦民，吳鏡汀二位先生學畫，因為全部的興趣和精力都在這兩個方麵，對英語一點興趣也沒有，成績一直不好。所以到了高三，我也沒再補考，中途輟學了。
張校長打斷道：陳校長請你教附中當然是認為你能勝任，不過這不合學校的規定。容易讓別人誤會我輔仁用人無度，引起非議，影響不好啊，其實我也很為難……啟功難過地從校長辦公室裏走出來。
66.【輔仁大學花園長廊日外】陳垣：他不讓你教國文，我就安排你去美術專修科，給雪齋先生做助教去。
啟功：我行嗎？
陳垣鼓勵道：憑你的繪畫功底，還有從心畬先生、白石先生那兒學到的東西，做個美術係區區的助教綽綽有餘。
啟功點點頭。
陳垣：哎，有個人寫了一部《吳曆年譜》，我看裏麵的內容粗疏簡略，事跡也不完備，我打算自一三五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己也編一部，你幫我搜集搜集材料。
啟功：好……67.【陳垣家勵耘書屋日內】劉乃和在畫畫，陳垣在一旁指導。
這時青峰走來說：“校長，我聽說張校長又讓啟功回家了。”陳垣抬頭，很驚訝：為什麼？
青峰：還是說資曆不夠唄。
陳垣生氣地：怎麼碰上這麼一位，就隻認文憑……（起身要出去）青峰酸酸地：您老寵著啟功，張校長能跟您一樣嗎？他也是照章辦事！我聽說美術係的老師都特別不喜歡啟功，說他狂妄自大，聯名要求張校長開革他。
陳垣回身道：哼！他們是嫉賢妒能，那些光有個文憑的人，本事沒有一個超過他的。
青峰和劉乃和麵麵相覷。
68.【某家教館日內】啟功身後坐著三五個小孩在練大字。
一三六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夢見啟功正在教小孩書法。
青峰風風火火地直接走了進來。
青峰：元白！
啟功：青峰兄！你怎麼找到這的。
青峰：你家裏人說你在這，讓我好一頓找。
啟功：我的事，校長知道嗎，說什麼了沒有？
青峰故意地道：唉，為你這事跟張校長爭執起來。校長還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到他那裏做秘書？
啟功難掩高興的神色，口中卻說：我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怕能力不行，難以勝任啊！
青峰一撇嘴：那我就照你說的回複校長了。
青峰轉身就走。
啟功欲言又止：哎！……69.【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傍晚內】寶琛著急地：你幹嗎說這話，機會多好啊。
啟功：校長為了我的事，已經和張校長之間弄得不愉快，我哪好意思覥著臉再去討差事……寶琛安慰地：沒關係，你不是挺喜歡教書的嗎？反正哪教也是教，還是教家館吧……深夜的臥房兼書房失眠很久很久，失眠的痛苦似乎消融，感覺不斷向下沉落。
啟功先生仿佛睜開眼睛，感到渾身輕鬆，就從床上坐起來，試一試，竟能輕快行走，徑直走向門口。
戶外，缺月朗照，夜色正濃。
一三七夢見\/從圖書到電影的大師故事啟功：王家人說，下個月，孩子上了學就不用我教了。
寶琛：要不畫畫吧，你的畫這麼好，吳先生、心畬先生都誇你，畫好了拿去賣，不怕沒人要。
寶琛起身給啟功鋪紙，研墨……啟功立即又恢複了精神，屏息冥神，拿起筆畫起來。
70.【前圓恩寺11號啟功家日內】寶琛將熬好的藥倒到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