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凜澈臨走時,別有深意的看了蘇譽冉一眼,看的蘇譽冉心裏打鼓,本能的點了下頭,那份警告自己是看懂了的!
原來除了在蘇紫衣麵前,帝王仍舊是帝王!
段凜澈離開後,蘇紫衣先衝蘇譽冉道:“哥,你別擔心,等居然將藥送來,我就給小愛解毒!你先進去照顧她!”
蘇紫衣說完轉身走出側殿,邁步至鳳陽宮宮門前的台階上,低頭看著退下台階的人。
令狐尚武和顧丞相站在前麵,身後跟著一些文官和沒有多少實權的武將,而不遠處還站著另一撥人,顯然是剛剛停戰仍心存戒備的炎若輒嫡係。
短暫的停戰,為的是什麼,蘇紫衣清楚,卻沒想到令狐尚武終究是和自己走到了這一步。
“令狐將軍和顧丞相此番求見本妃,可有要事?”蘇紫衣半闔著雙眸,看著台階下的人群,視線並未在令狐尚武身上做半分停留。
令狐尚武和顧丞相對視一眼,隨即開口道:“回娘娘,鏡月太子前兩天到末將府上玩耍,誰知今日不知去向了,末將想著是不是娘娘著人接了回來,鬥膽來求證!”
“令狐尚武!”蘇紫衣忍不住怒喝一聲,腳下也控製不住的上前兩步出了宮門,心中慌亂,眸光卻似透視般含著怒火射向令狐尚武眼中的自責:“你若用鏡月威脅本宮,該答應的本宮自會答應,可你若傷了鏡月分毫,本宮絕不饒你!”
令狐尚武神色一緊,雖是拿這個理由來搜宮的,可鏡月的安危自己也是擔心的,此刻麵對蘇紫衣的指責,心頭更是慌亂的緊,隨即直接單膝著地:“娘娘恕罪,末將正在加緊尋找鏡月太子的下落!”
顧丞相撇了令狐尚武一眼,隨即提著衣擺跟著跪了下來:“寧妃娘娘,老臣知道娘娘擔心太子的安危,臣等也是如此,有人見到太子是被娘娘身邊的護衛帶走的,老臣懇請娘娘讓老臣們見見太子,懇請娘娘了!”
顧丞相此言一出,身後呼啦啦的跪下了一片大臣們,顧丞相身後的大臣大多不知道其中的內幕,但是在這關鍵時刻太子失蹤,這問題太嚴重了,對於他們這些已經選擇了擁立太子登基的人無意是一場滅頂之災。
身後大臣們的反應,讓蘇紫衣鬆了口氣,如果隻是為了強迫搜宮,那這頂多算是個理由,鏡月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蘇紫衣側頭看了眼不遠處拔刀霍霍的國主嫡係們,他們為了防止太子登基,很有可能劫走鏡月,卻也不會傷害鏡月,段凜澈說得對,這個時候的南賀國無論是那一幫都會保護鏡月的,唯一有可能傷害鏡月的人便是炎若輒,可他此刻還不會回來,何況段凜澈也加緊阻止了這裏和他之間的聯係。
蘇紫衣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們,隨即開口道:“各位大臣要搜鳳陽宮嗎?可以!”蘇紫衣很痛快的應聲道,在令狐尚武詫異的眼神下,接著抬手指著不遠處的國主嫡係朗聲說道:“本宮隻是好奇,令狐將軍是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停了攻擊,容你們跪在這裏!”
令狐尚武臉色一變,心知什麼樣的理由在蘇紫衣麵前都是空談!
令狐尚武快速的低下頭,躲避著蘇紫衣審視的視線,寧願讓蘇紫衣認為鏡月失蹤是個理由,也不想讓蘇紫衣擔心鏡月的下落,自己已經調足人手去找了,隻願搜宮之後能找到鏡月!
顧丞相朗聲若有所指的接口道:“扶內先抑外,鄭將軍也是擔心太子下落的!”
蘇紫衣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有請鄭將軍一起入鳳陽宮!”
鄭將軍自一旁聽了,冷哼一聲:“國主有令,任何人不得私入鳳陽宮,違令者斬!”
蘇紫衣隨即無奈的點了點頭,對顧丞相道:“丞相,你看,不是本宮不讓你進鳳陽宮,而是鄭將軍不允!”
鄭將軍臉色一僵,本來性格就是個五大三粗的,哪裏會想到這一點上,不過是陳述一下國主的命令怎麼就成了自己不許他們入宮了,實際上他們入宮自己也是同意的,顧丞相來找自己時,自己就一口答應,最喜歡看的就是他們自相為敵,何況事關國之存亡,如果真能殺了大夏朝皇帝也算是奇功一件,否則他們私闖鳳陽宮也夠上死罪了。
顧丞相在鄭將軍開口之際便蹙起了眉頭,心知這宮不是那麼容易進卻又不得不進的,好在自己還有準備。
顧丞相側頭看了身邊跪著的一個大臣,那大臣隨即突然捂住胸口,栽倒在地上,眼白上翻,嘴裏開始吐白沫,身子也開始抽搐。
如此一來周圍的大臣都驚聲高呼叫太醫,顧丞相仰頭看向蘇紫衣:“此刻到哪裏去尋太醫,本相聽聞娘娘會醫術,懇請娘娘救治閔大人!”
蘇紫衣耳邊傳來居然自宮門內傳出來的氣若遊絲般的低語:“娘娘千萬別走下宮門三步之外!”
蘇紫衣眸子裏多了份冷然,這就是為什麼自己執意讓段凜澈離開的原因,如果段凜澈在,一方麵自己會擔憂,另一方麵便是他們不見得能拿得住段凜澈,甚至也不見得能發現段凜澈的存在,以段凜澈的脾氣,一旦自己涉險,他自己就會控製不住的出來!
蘇紫衣冷冷的看著顧丞相,眼神裏帶著冰冷的恥笑,元寶嘴緩緩的一勾,低聲道:“丞相竟然知道本宮會醫術,裝病時就不該如此假的可笑!”
在顧丞相臉色青紫交加之際,蘇紫衣卻仍舊邁步走下台階,容一個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躍至身後,提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蘇紫衣神色依舊未變,眼神清冷的看著顧丞相,嘴角依舊掛著嘲弄的笑。
那樣平靜無波帶著陰冷嘲笑的目光,似乎洞察了這裏所有的一切,讓顧丞相有一瞬間的膽寒,也突然明白了一點,就算是大夏朝皇帝之前真的在這鳳陽宮內,此刻也已經妥善安排了,可如今事已至此,這個寧妃娘娘若真糊塗倒也罷了,如今是連裝糊塗都不願意,為免後患,也隻能送她上路了!
政途上的事,從來就沒有對錯,隻有有利和有害之分!
以這個寧妃娘娘的心智,今天走到這一步,日後鏡月太子登基,今日牽扯的人都難有好下場,與其這樣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將來稱霸朝堂的便不見得是誰了!
單手架刀的男子,拉著蘇紫衣快速的側過身,讓開鳳陽宮門的位置,隨即高聲喝道:“我乃大夏朝將士,我家主被人挾持至鳳陽宮,今天若不交出來,我就殺了這個娘娘!”
這樣蹩腳的戲,蘇紫衣懶得繼續參與下去,隨即開口道:“行了,本宮不在意你哪來的,都進去搜吧!”
黑衣男子臉上有些錯愕,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詞沒派上用場,一時間有些微愣,隨即才開口道:“讓你這宮內的暗衛全部出來!”
蘇紫衣很淡然的掃了一旁的鄭將軍一眼,這個鄭將軍之所以受炎若輒重用,絕不是表麵上的五大三粗,蘇紫衣若有所思的目光轉而掃了身後的大臣們一眼,隨即朗聲道:“所有黑風護衛,都出來!”
居然帶著二十多個麒麟衛自院內如淩空而出般,瞬間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就連那站立的間隔都是如規劃過一般密集卻能出劍自如,各個一身黑衣,肩頭黑披風上繡著一隻銀鷹。
冒充黑風護衛從來就沒有難度,畢竟除了那隱遁的身手,無人知道他們都長的什麼樣子。
顧丞相衝身後的大理寺少卿看了一眼,那少卿曾出使到大夏朝數次,段凜澈的長相是認得的,來回在所有護衛臉上轉了一圈,隨即搖了搖頭。
那男子壓著蘇紫衣率先進入了鳳陽宮,跨進宮門時,故作防備的看著身後隨著一起進來的顧丞相等一幹大臣。
令狐尚武則舍棄了巴爾東的禦林軍,而是帶著一隊貼身護衛一起進了鳳陽宮。
候在外麵的鄭將軍,始終盯著如石化了般的黑風護衛,似在盤算著什麼,卻礙於黑風護衛而不能有所冒然。
鳳陽宮們外仍留有一些大臣介於種種原因未跟進去,令狐尚武也安排了護衛和巴爾東的禦林軍守在宮門外和鄭將軍對峙著。
居然見該進去的都進去了,抬手一揮,二十多個黑風護衛如出現時一般,瞬間消失在原地。
鄭將軍鬆了口氣,雖隻有二十多人,可那份淩烈的肅殺之氣讓人不敢輕視,尤其在這些人明顯聽命與寧妃娘娘,又敵我難分的情況下!
鄭將軍眼見黑風護衛離開了,抽出手中的鋼刀,這個時候保太子黨的幾乎半數都在,此時不滅更待何時!隨即高喝著:“殺--”帶著手下衝殺了過去。
巴爾東直接帶著人迎了上去!
再次挑起的激戰,讓未能入宮的大臣們大多都成了刀下鬼,跟進去的大臣們也頓時亂了起來,唯有令狐尚武仍舊一臉平靜,從容的著護衛關上鳳陽宮的大門,守在了鳳陽宮外。
顧丞相見此情景,怒聲高喝:“言而無信的小人,我等為國舍命,他們隻知道在背後放冷箭!”
蘇紫衣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抬眸掃了眼令狐尚武,令狐尚武若沒有準備是不會進來的,這些文官,除了會張口仁義道德,便不會別的了!
顧丞相轉頭看了眼挾持蘇紫衣的男子,聲音裏由著壓製不住的怒意:“你不是要找你那個什麼家主嗎?還不快去!”
男子緊忙壓著蘇紫衣進入側殿,作勢尋人。
而顧丞相身後也隨之走出一個臉色暗黃的男子,那男子隨即邁步上前,在鳳陽宮內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進入,每進入一個屋子,都會用力的閉上眼睛,全身發抖般的晃兩下,直到所有屋子都進過去一遍後,反身走到顧丞相身後,低聲道:“整個院子,除了受重傷的大祭司和大祭司身邊的一個徒弟,沒有其他人了,連一個宮女都沒有!”
顧丞相眸色一凝,側頭對那人低聲反問道:“知道規矩?!”
“是!”那人緊忙應聲道。
顧丞相轉頭看了令狐尚武一眼,緩緩的搖了搖頭,隨即轉身對周圍的大臣們宣布道:“鏡月太子不在鳳陽宮內!”
“可我們現在怎麼出去?”大臣們七嘴八舌的嚷嚷道,此刻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顧丞相由著周圍大臣們嚷嚷,卻並沒有將大祭司受重傷並在這鳳陽宮的事說出來,畢竟大祭司在祭台上的話,讓支持鏡月太子登基的人隨即增加了兩倍不止,包括身後的大臣,也有很多是因為天神眷顧才跟在自己身後的,如果讓人知道大祭司在這鳳陽宮,聯想起來,怕是對鏡月登基有質疑。
這也是蘇紫衣為什麼不將夜小愛和蘇譽冉帶走的原因!蘇紫衣被那男子押出側殿時,正看見顧丞相帶來的那個人,想必是能感應到屋內的生命跡象的異能人,便是武功再高強的人,也逃不過異能的搜索,好在段凜澈就是不在!
顧丞相掃了蘇紫衣一眼,隨即很隨意的垂下眸子,抬手扶了下額前的發髻。
挾持蘇紫衣的男子本能的頷首,架在蘇紫衣脖子上的刀微微一抬--
蘇紫衣便是知道著男子是顧丞相的人,卻沒想過顧丞相會有心殺了自己,本來架在肩頭的刀,猛然一抬,那刀上的寒氣讓蘇紫衣頸項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幾乎是本能的反應,蘇紫衣腳下移步,身子微側之際反手擊在了男子的手腕上--
與此同時,令狐尚武一直在蘇紫衣一側注意著那男子的動向,知道顧丞相有心殺死蘇紫衣,便一直提著心,見男子頷首之際便衝過去直接用肉掌握住了男子鋒利的刀鋒。
自始至終蘇紫衣的配合,讓男子一直以為蘇紫衣並不會武功,所以那取命的一刀自認輕而易舉,半點未用功力,刀鋒被令狐尚武抓住時,便順著令狐尚武的力道被抓了出去,蘇紫衣一掌推過來時,幾乎是借力推力的將刀鋒送入了令狐尚武胸口。
其實那一刀並不深,傷的也不重,至少蘇紫衣自認能治好那傷,可那男子在抽刀時轉了下刀口,一種殺手本能的抽刀手法,將刀口瞬間擴大了幾倍,血直接從胸口噴了出來。
蘇紫衣反手一掌,推開那男子後,吃驚的上前拉住令狐尚武踉蹌的身子,目測血湧的速度看,似傷了動脈。
那男子兩擊未得手,能感覺到身後黑風護衛已至,作為死士,沒有後路,隻有抓住一切機會再出擊一次。
帶著拚死一搏,在居然提劍刺入那男子後背時,那男子根本就沒躲,隻是順著居然推送的力道,狠命的提刀刺向蘇紫衣,另一隻手的掌風也隨後而至。
令狐尚武猛然推開蘇紫衣,滿是鮮血的掌推開了那一刀,又快速側身擋住了拍向蘇紫衣的那一掌。
一切都隻在的電光火石之間!
令狐尚武的護衛和居然處死了那男子時,令狐尚武已經倒在了地上。
蘇紫衣快速的點住令狐尚武的穴道,無力的看著那刺破動脈的孔洞型刀口,懊惱的道:“你知道我會武動的!何必……”蘇紫衣咬了咬下唇,咽下了後麵的話,快速抽出腰封裏的一套銀針。
令狐尚武臉色蒼白的一笑,嘴角隨即湧出一絲血跡,抬了抬無力的手,失神的看著她為自己的傷而慌亂、自責,隨即輕聲一歎:“紫衣……,我從沒想過背叛你,可我……令狐家族一代忠良,……不能做……做叛將!”
“忠良?!”蘇紫衣氣急又歎息的看著他,手中的銀針一抖:“你令狐家滿門忠良死傷幾何?!這南賀國滿朝的忠良能得全屍的又有幾人?!隨仁帝為忠良,拜昏君為佞臣,你令狐尚武不也存著為全家報仇的心思嗎?”
“同為……南賀可!滅國……”令狐尚武費力的搖了搖頭,推鏡月為國主,南賀國仍舊是南賀國,可若南賀國被大夏朝吞並,那就是滅國的叛將:“我令狐尚武……寧死……不為!”
蘇紫衣聞言手中一僵,看著令狐尚武眼裏的堅定和坦蕩,心頭似被什麼東西輕輕劃過,閃過一絲痙攣的疼。自認能躲的過那男子的攻擊,對令狐尚武的出手感謝卻不感激,然而此刻突然明白了令狐尚武心底的矛盾,一種被自己帶入了虎口,卻不甘於被虎吞食的掙紮和抵抗,又不得不背負背叛自己的自責,就是這樣的矛盾,才讓他明知道自己能躲得過卻毫不猶豫的出手替自己擋下一切,隻為了換來心中的那份坦然!
“你夠傻的!”蘇紫衣伸手將銀針快速的紮入令狐尚武胸口的穴道,邊低聲說道:“令狐尚武,即便是我們真站到了對立的位置,我也從不曾認為你是背叛了我,你我各有所求,不過是……”
“不……”令狐尚武伸手用力的握住蘇紫衣的手,打斷了蘇紫衣的話,眼神中帶著眷戀和祈求,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吃力的搖了搖頭,寧願認為自己是背叛,至少那說明倆人曾經並肩作戰過,也不願從她嘴裏聽到那句‘互相利用’。
令狐尚武伸手自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塞在蘇紫衣手裏,氣息隨之一緩:“如墨……,替我保護……娘娘!”
隨即仰頭一倒,用力握住蘇紫衣的手緩緩垂落,似帶著掌心裏的不舍,狹長迷人的雙眸一闔,再無氣息!
被稱為如墨的護衛隨即跪倒在令狐尚武身側,木然的看著令狐尚武的屍體。
周圍的大臣們驚呼惋惜,令狐尚武這樣的少年將軍,竟然也死的如此突然,令狐家算是沒了嫡係子孫了!
蘇紫衣猛然起身,陰冷的眸子帶著毫不客氣的諷刺掃了群臣一眼,指著死了的黑衣男子,高聲怒喝道:“這個人是不是大夏朝賊子,各位大人心知肚明,如今這鳳陽宮各位也搜過了,各位大人請回吧!”
周圍的大臣們麵麵相窺,這個時候出去那不是送死嗎?!
“怎麼?出不去了嗎?”蘇紫衣冷冷一笑:“令狐尚武若活著,你們出去輕而易舉,而此刻想活著出這鳳陽宮難如登天,誰殺了令狐尚武誰就是斷了你們生路的人!”
顧丞相懊惱的擰著眉,此刻卻不敢多說一句,周圍的大臣們更是低語著埋怨的話。
蘇紫衣抬手一揮:“來人--,將令狐將軍抬至偏殿!”
令狐將軍的護衛直接過去,抬起令狐尚武的屍體進了偏殿,如墨一直站在令狐尚武身側,一言不發的看著令狐尚武的屍體。
蘇紫衣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一個圓如象棋大小的玉骨,鏤空雕刻著繁瑣的花紋,卻怎麼也看不出刻的是什麼。
如墨單膝跪地,低聲道:“這個是令狐家的令符,少主將這個交給您,又讓屬下追隨娘娘,意思就是娘娘以後就是令狐家的少主了,可以調動令狐家所有軍隊!”
蘇紫衣凝眉看著如墨眼裏的坦然,如墨將自己當做令狐柳木,自然覺得令狐尚武臨死前將這個交給自己很正常,可令狐尚武知道自己是蘇紫衣,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
蘇紫衣不解的看著令狐尚武的屍體,似乎這個秘密再也無法解開了。
“令狐家還有多少軍隊?”蘇紫衣低聲隨意的問道,炎若輒的大刀闊斧,讓令狐家剩下的人除了令狐尚武一個嫡係,其他的子侄擔任要職的所剩無幾了。
“十萬邊軍,另有兩萬人駐守在京城外圍!”如墨快速的開口道。
蘇紫衣驚訝的一歎,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令符,隨即緩緩點頭,低頭看著令狐尚武,讚歎的眯起雙眸:“令狐尚武,你這一步,真是下了大本錢了!你當著這麼多群臣的麵拒做滅國叛將、以死表忠心,若是此局炎若輒勝,必保你令狐家子侄安然,若我勝,單憑你這份大禮,我也會保你令狐家子侄無憂!以你之死,換你令狐家雙贏!可你令狐家直係子嗣已無,你為了誰這麼做?”
蘇紫衣緩緩的點頭,眸子裏挑過一絲複雜的淒楚:“令狐家的子侄,都知道你為了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嗎?!”
蘇紫衣說完猛然回頭看向如墨,凝視著如墨臉上努力克製的傷痛,眼眶裏的赤紅,在如墨快速的垂下頭時,低聲道:“你和他很像!”
如墨身子一僵,狹長迷人的眸子裏蓄著淚光,用力的咬齒一言不發!
令狐府那場滅門的大火,一共活了倆個男丁,嫡長子令狐尚武、嫡次子令狐尚墨。
蘇紫衣出了屋子,給夜小愛簡單救治後,讓居然召集麒麟衛,帶著昏迷不醒的夜小愛和蘇譽冉以及如墨,一起離開了鳳陽宮。
在巴爾東的配合下,離開的悄無聲息。
蘇紫衣離開時看了眼院外的那些大臣們,此刻已經有人慌亂的跳腳怒罵著顧丞相,不久--,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和恐懼,就會讓這些人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顧丞相身上。
蘇紫衣輕聲一笑,自己之所以下台階甘願受那男子挾持,就是為了引所有的大臣入鳳陽宮,將這些保鏡月登基的大臣們困在鳳陽宮裏,如此一來,琿梁這場內戰才會更加騷亂,舊臣去新臣才能委任,將來段凜澈接管南賀國後才會更容易的整合朝政,沒有壓力的開展新政!
如今南賀國的局勢正隨著之前的計劃穩步推進著,蘇紫衣的心情極好,然而在知道鏡月真的失蹤了後,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枉然。
出了皇宮,一行人便坐上了早就備好的馬車直奔師傅之前的醫館,那裏算是個可以暫時住居之所了,剛下了馬車,蘇紫衣便拉住如墨問鏡月的行蹤。
“你是說鏡月真的不見了?!”蘇紫衣伸手用力的抓住如墨的手臂,失控的高聲質問道,從鏡月離開自己身邊便有的擔憂心終於爆發了,用力的推開點頭應聲的如墨,踉蹌的後退一步,麵無血色的搖著頭:“不可能,段凜澈不是安排了人保護鏡月的嗎?!”
居然第一次看蘇紫衣如此失控,緊忙開口道:“娘娘,爺已經派人去找了!一定會……”隨即咬了咬唇,爺之所以那麼痛快離開鳳陽宮就是因為守護鏡月少主的人傳來了消息。
“段凜澈也知道鏡月失蹤的消息?!為什麼不告訴我?!”蘇紫衣凝眉看著居然,伸手捂著心跳慌亂的胸口。
居然無奈的開口道:“爺怕你擔心……”
蘇紫衣冷聲一笑,隨即用力的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能在令狐府劫走鏡月的會是誰?蘇紫衣最不想去想一個人,卻又不得不去想!
蘇紫衣低頭許久,轉身走向醫舍,炎若輒不會回來的,他怎麼會丟下邊關的戰事回來,那不是讓邊關的將士們失了……
蘇紫衣隨即失措的搖著頭,段凜澈不是也這麼做了嗎?!蘇紫衣用力的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轉頭看向居然:“最後一次得到炎若輒在邊關的消息是什麼時候?”
居然毫不猶豫的開口回答道:“十天前,炎若輒下了馮冠山!”
十天,馮冠山到琿梁最快六天,炎若輒若是願意,甚至不用四天時間!
鏡月如果在別人手裏,自己會擔憂,但不會害怕,唯有在炎若輒手裏,蘇紫衣深吸一口氣,連想都不敢往下想。
蘇紫衣看著昏迷不醒的夜小愛,眼裏多了些落寞,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自己而死了,將為夜小愛熬製的藥和藥方遞給蘇譽冉,蘇紫衣轉身出了醫舍,站在回廊上看著那四個房間。
四年了,那四個房間早已經空了,可曾經的傷痛還在心頭亂竄,一晃四年,四年前的一幕幕仍舊在眼前,卻不知炎若輒是否真的如自己所願埋葬了柳勤易,自己那個上輩子的爹,可曾殺了那隻狗,埋了林煜澗的殘骸,可曾將自己上輩子的屍首入了土!
蘇紫衣轉身走過醫舍,側身之際撞在了那青石牆上,眼神不由的落在了那凸起的青石磚上,自下往上數第六塊青石磚,此刻微微凸出著,凸出的邊緣沒有一絲灰塵。
蘇紫衣心頭一緊,伸出的手竟然帶著一絲顫抖,拔出那塊青石時,蘇紫衣有那麼一刻似聽到了炎若輒稚嫩的聲音:
“柳幕風,以後我們倆之間的秘密都藏在這裏!”
青石落地,蘇紫衣快速的躬身看向那石縫空隙裏,一張折疊整齊的字條,蘇紫衣伸手毫不遲疑的拿了出來,怕慢一份,自己便會落荒而逃般,直接快速的打開了紙條。
字條有兩層,外麵是嶄新的宣紙,裏麵則包裹著一張發黃的紙張,那紙張很脆,似一捏就能碎掉般,顯然是有些年頭了,上麵隻寫了幾個字:柳幕風,原諒我,什麼都答應你!
字跡很張狂,讓人很容易想到寫這字的人的狂傲不遜,
外麵那張嶄新的宣紙上隻寫了三個字:付雲齋
蘇紫衣將手裏的紙條用力的握緊,躬身將青石撿起塞了回去,轉身依舊如常的進了醫舍為夜小愛熬藥。
傍晚時,居然自蘇紫衣身邊低聲道:“鏡月少主還沒有消息!”
蘇紫衣反應依舊很強烈,轉而突然對居然懇請道:“居然,你帶著所有麒麟衛都去找好嗎?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如墨--”
蘇紫衣轉身對如墨道:“將駐紮在京城外圍的軍隊調一萬人將這醫舍團團包圍住!”
如墨領命離去,一個時辰後,整個醫舍被包圍的裏三層外三層。
蘇紫衣再次找到居然:“找鏡月的事,我不能托付給別人,我信不過,居然--,你帶著所有麒麟衛去找,這裏有一萬士兵守衛,我不會有事的!”
居然終於應聲離去後,蘇紫衣用力的撰緊手中浸著汗的字條,從一萬人眼皮底下離開,比甩開居然和那些麒麟衛容易多了!
付雲齋其實是炎若輒的禦書房,位於皇宮的最北端!
當初柳幕風被師傅罰寫一千遍《付雲典冊》時曾隨口嘟囔過,以後有了自己的書房,一定要叫付雲齋。
蘇紫衣仰頭看著‘付雲齋’三個大字,‘付雲’兩個字歪歪扭扭如一個初學寫字的孩子寫的,蘇紫衣尚且記得,那是自己寫了第一千遍時,累極了的敷衍之筆,竟然就這樣掛在接待各國使臣的禦書房前多年了,倒是那個‘齋’字運筆蒼勁有力、落筆有神,顯得‘付雲’兩個字就更不堪入目了。
蘇紫衣著了身宮女衣服,好在因為戰亂都集中在南麵,這裏連個太監都沒有,蘇紫衣便直接推門進入付雲齋。
入鼻便是一股好聞的鬆柏香,其實相對於龍誕香的高貴、奪人嗅覺,自己一直都更喜歡鬆柏那股自然的原野香氣,聞起來有股自由的味道。
蘇紫衣緩慢的吸入,確定那香味裏並無異狀後,邁步走了進去,整個付雲齋都是醫舍般的古樸風,破舊的桌椅,粗製濫造的茶具,和那精雕細琢的楠木門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拐角處的書架應該就是從醫舍中直接搬過來的,柳木做成沒有半點雕刻,除了光滑的表麵連漆都沒有。
蘇紫衣伸手撫摸著書架上一個砍開的缺口,小時候自己去書架上拿書時,一條蛇悄無聲息的從自己的身後蜿蜒而至,被大師兄甩過來的刀釘死在這裏,那時候蘇紫衣才知道,大師兄雖一直躲著自己,卻也一直在照顧自己。
後來二師兄還將蛇膽取了出來,硬逼著自己吃,說吃了蛇膽以後便不會害怕蛇了。
蘇紫衣轉頭看到茶桌上刻著‘風’字的杯子,想起二師兄和三師兄一起端著這個杯子,逼自己吃蛇膽的情景,炎若輒就是在那個時候衝了過來,不由分說的將二師兄打了個半死,一刀刺中了三師兄跨部,讓三師兄傷了子孫根,再也不會有子嗣了。
將小師妹推進鍋裏,又不分青紅皂白的傷了三師兄,也就是因為如此,自己才徹底不願搭理他,卻不想最後三個師兄仍是死在了他手裏。
蘇紫衣用力的抓著手裏的杯子,曾想過無數次,如果自己沒衝入火場救下他,結果會怎樣?!
屏風後傳來了鏡月的笑聲,蘇紫衣猛然一驚,放下手中的杯子直接衝了過去。
屏風後麵有一個不大的園門,那園門上掛著一個破舊的木牌,上麵寫著‘鳳扆軒’,是當年柳幕風為自己的屋子取的名字。
此刻蘇紫衣連看都不曾看一眼便衝了進去。
仰頭便是炎若輒將鏡月半擁在懷裏,大手握著鏡月的小手,正在紙上寫著什麼,陽光自屋外直接投在兩人身上,讓那一大一小如發絲上染著昏潤般炫目。
炎若輒烏黑的發髻垂順在身側,如玉一般的肌膚沒有半點瑕疵,五官如羊脂玉雕琢而成卻剛毅且輪廓分明,便是背著光仍難掩其如神祗般的風華,如雪的天蠶衣更存托了他此刻不染塵埃的如仙氣度。
而炎若輒懷裏的小鏡月,竟然和炎若輒的裝扮一般無二,柔順的發絲披散在身後,粉嘟嘟精致的小臉上掛著甜甜的笑,一身小號的潔白的天蠶衣,和炎若輒一樣,隻在腰際係了一條黃色穗帶。
這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裝扮,身上那份淡然,臉上那份怡然的笑,讓此刻的場景似帶著不真實的美奐,也讓蘇紫衣長久以來的擔心瞬間被怒意取代。
“娘--”小鏡月驚喜的看見進來的蘇紫衣,放下手中的筆,直接衝了過去,拉住蘇紫衣的手便往書桌前拖:“娘你快來看看,我寫的‘付雲’兩個字,比你寫的好看多了!”
蘇紫衣用力的將鏡月拽了回來,蹲下身子看著鏡月,雙手緊緊的握住鏡月的手臂:“鏡月,你幾天沒見到娘,不需要給娘一個解釋嗎?”
鏡月撇了撇嘴,眸子裏似閃過一絲不屬於四歲娃娃才會有的隱忍,嘴角隨即憋屈的一勾,直接衝進蘇紫衣懷裏,嬌聲道:“娘--,我好想你的!”
懷裏柔軟的小人兒讓蘇紫衣緩了怒氣,轉頭看向那個依舊提筆寫字的人,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抬臂落筆,蘇紫衣擰了擰眉頭心裏不自覺的泛著一股寒意,這個人是絕對不能用正常思維揣測的人:“你想怎麼樣?”
炎若輒終於落了筆,將手中的宣紙提了起來,轉頭看向蘇紫衣時,紫色的眸子裏多了份淡淡的思念,許久才輕聲一歎:“看看我寫的怎麼樣?!”
炎若輒說完走過來,將手裏的宣紙側給蘇紫衣看,那上麵‘付雲’兩個字歪歪扭扭的,如同外麵的牌匾一樣,確切的說和蘇紫衣當年寫的一模一樣,唯有那個‘齋’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炎若輒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字,如視珍寶般撫摸著宣紙上的字,珍惜的動作似帶著無限的愛憐,薄唇輕輕的抿了抿,開口時如自語般說道:“那些日子,隻有寫這兩個字時,才能感覺你在我身邊!”
沒指望蘇紫衣回答,炎若輒猛然將宣紙揉亂,發狠般用力撕碎擲於地:“我隻想給你最好的,讓你不受半點委屈,可你是怎麼對我的?!”
小鏡月身子微微一抖,趴在蘇紫衣肩頭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努力的壓製著。
蘇紫衣伸手用力的將小鏡月擁緊,側頭一言不發的看著炎若輒,看著他眼裏的紫色越來越深,快速的起身將鏡月拉至身後:“我留下,讓鏡月離開!”
炎若輒輕聲一笑,臉上竟然湧上一絲近似於慈愛般的笑,側頭對蘇紫衣身後的鏡月道:“鏡月過來,到父王這來!”
蘇紫衣明顯感覺到小鏡月的手在自己手掌裏一抖,隨即用力的抽走,從自己身後衝了出來,一臉甜笑的上前拉住炎若輒的手,仰頭看著炎若輒時咯咯的笑著道:“我想陪著父王,娘--,你去忙你的吧!我喜歡和父王在一起!”
蘇紫衣心痛的一抽,感覺到小鏡月躲避的不肯看自己,那張精致可愛的小臉雖掛著笑,卻泛著恐懼的白,因努力維持臉上的笑意,下唇微微有些顫抖。
蘇紫衣嘴角緩緩的一勾,眸子裏帶著寵愛和心痛,看著小鏡月低聲道:“鏡月,娘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
小鏡月的眼底驟然泛紅,隨即又用力的眨眼,努力的眨去眼底的淚,轉頭快速的衝蘇紫衣道:“我想在這跟父王玩,娘你快回去吧!”
小鏡月說完便拉著炎若輒往書桌邊使勁:“我們還去寫字吧!”
無論鏡月怎麼用力,炎若輒仍舊不動如山的站在蘇紫衣麵前,在與蘇紫衣對視時,輕聲一笑:“鏡月喜歡跟著我,你又何必帶著她離開,不如留下,我們一家人去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
“我不喜歡娘!”小鏡月突然大叫,抬腳就踹到蘇紫衣腿上:“你走,我討厭你,跟著你除了鳳陽宮哪也不能去,什麼也不能敞開吃,你走--,你走!”
小鏡月發瘋般的大吼,眼裏都吼出了淚,衣領被炎若輒拽住了,仍止不住的揮動著小拳頭趕蘇紫衣離開,揮動的小手裏帶著瘋狂和絕望。
蘇紫衣上前要抱鏡月,被炎若輒後退一步躲開,炎若輒伸手抓住小鏡月的衣領,將她直接提到了自己麵前,不顧小鏡月被衣領勒的臉色發紫,抬手拍了拍小鏡月的臉頰道:“去,讓你娘看看你的成果!”
炎若輒說完放下小鏡月,深紫色的眸子裏多了份陰冷,嘴角的笑意明明讓五官更添了份魅惑,可看在蘇紫衣眼裏反而更為陰森。
小鏡月似愣了一下,本能的看了蘇紫衣一眼,那一眼如做錯事的孩子,卻在看到蘇紫衣眼裏的擔憂後,反彈般的躲開,臉上重又強撐著一份得意的笑,肉呼呼的小手提起衣擺,一步三跳的走到一旁的帷幔前,伸手拉住帷幔時,白嫩的小手抖了下,隨即用力的一扯。
帷幔落下,橫梁上掛著血肉模糊的兩個人,身上的衣服絲絲縷縷,合著血黏貼在肉裏,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若不是其中一個伸著舌頭,蘇紫衣幾乎看不出那是冷成古,而另一個,在抬眸對上他眸子裏的執著時,心中一緊:“亭柯--”
賴亭柯被反綁著吊在橫梁上,見到蘇紫衣時張嘴一笑,幹裂的嘴唇再次滲出血來,血直接滴落在地麵,地上已然是幹了一片血跡,便是如此,賴亭柯那笑聲雖無力卻仍帶著他固有的豪氣:“別擔心我,我沒事!”
小鏡月一直垂著頭,聽到這句話,似用力的吸了口氣,仰頭得意的衝蘇紫衣道:“這都是我打的!”可那沒了血色的小臉上帶著蒼白的顫抖。
蘇紫衣轉頭看向炎若輒,所有的恨意都凝在眼裏,低聲語調冰冷的開口道:“放了他們,我什麼都答應你!”
炎若輒嘴角發狠的一抽,一個箭步衝過去,大手的虎口卡住蘇紫衣的脖子,推著蘇紫衣衝了幾步,將蘇紫衣抵在了柱子上才停下了腳下的步伐,深紫色的眸子裏跳著火焰,陰冷的嗓音怒吼道:“什麼都答應?!為了這些人?!”
炎若輒猛然低頭含住蘇紫衣的唇,施虐般的咬著,伸手便去抓蘇紫衣的衣領,用力一扯--
“放開她--”賴亭柯用力的晃著身子,整個人在房梁上打著轉。冷成古不停的蹬著腿,也許什麼都不懂,卻仍不能看著蘇紫衣受傷害。
“娘--”小鏡月再也控製不住的哭喊著衝過去,卻被炎若輒反手一推直接飛了出去。
蘇紫衣奮力的推開他,嘴裏含著血,脖子仍舊被炎若輒卡主,側頭看向摔倒在地的小鏡月:“鏡月--”
炎若輒吐了口嘴角的血,拇指拂過被蘇紫衣咬破的唇,冷笑一聲:“不是說什麼都答應嗎?!”
“放了他們!”蘇紫衣轉頭看著炎若輒,掐在脖子上的大手並不緊,卻足以讓自己不能動彈,蘇紫衣手上撰著拳,功力凝結在掌心,從來沒在炎若輒麵前用過功力,所以可以肯定炎若輒不會想到自己現在的武功,便是打不過他也不至於如此不濟,可蘇紫衣遲遲不肯出手,心裏總覺的這也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隻等著那合適的機會!如今最重要的是讓鏡月和亭柯他們安然離開。
炎若輒視線在蘇紫衣敞開的衣領和露出的杏色肚兜上轉了一圈,腳下卻邁前一步,整個身子密密實實的貼在蘇紫衣身前,側頭在她耳際,如蠱惑般開口問道:“什麼都答應?”
蘇紫衣眸中泛著一絲疼,那疼痛如玻璃般在星眸中炸裂,隨即緩緩的點頭:“好!”
小鏡月再次衝過來時,下唇似因忍痛而咬破了般滴著血,粉嫩的小拳頭握的死緊,伸手便去打炎若輒。
炎若輒轉身時,紫色的眸子裏多了份厭惡,抬手便要去抓小鏡月的發髻,被蘇紫衣厲聲喝住:“住手!你最好別碰鏡月一下!否則我現在就死在這裏!”
炎若輒手上一抖,轉眸深深的注視了蘇紫衣片刻,隨即鬆開手:“半刻鍾內,讓他們離開!”
炎若輒說完,抬手一揮,賴亭柯和冷成古身上的繩索應聲而斷,兩人重重的跌落在地,冷成古疼的就地打了個滾,隨即手腳並用的飛奔至小鏡月身側,用頭蹭著鏡月的肩頭,隨即蹲坐著看著蘇紫衣。
賴亭柯顯然要比冷成古身上的傷重很多,半響才跌跌撞撞的起身,蘇紫衣緊忙衝了過來,扶起賴亭柯時快速的低語道:“帶她去找他!”說完,眸子裏帶著祈求看著賴亭柯,扶在賴亭柯手臂上的手緊了又緊。
賴亭柯深深的看了蘇紫衣一眼,這個在什麼場合都談笑風生的男子,此刻眼裏泛起心痛的氤氳,努力的直起身子,伸出滿是幹枯血跡的手,顫抖的為蘇紫衣收緊衣領,用力的握了握她的領口,似乎想握住她可能會有的屈辱,卻又在抽氣時快速的轉頭捂住臉,許久--,點了點頭!
小鏡月站在蘇紫衣身側,仰頭看著蘇紫衣,在蘇紫衣低頭看著她時,用力的抱著蘇紫衣的腿,壓抑著抽泣著,小身子跟著一抽一抽的。
冷成古在一旁煩躁的來回爬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走吧!”蘇紫衣用力推開小鏡月,轉而目光沉靜的看著賴亭柯,眼裏有下定決心後的決然。
賴亭柯忍著痛,上前一把抱起小鏡月,轉身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冷成古蹉跎的跟在身後。
“娘--”小鏡月趴在賴亭柯肩頭拚命的伸著手,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在拐過屏風的那一刹那,似乎知道了無可更改的結局,小鏡月突然止住了哭喊,高聲的喊了一句:“我剛才不是想踢你的,我想讓你離開這裏,你原諒我--,娘--”
“鏡月--,娘知道!”蘇紫衣衝著那人去後的屏風喊了一聲,自己的女兒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那小小的心裏恐懼著,卻要努力堅強,就為了能讓自己遠離這裏的恐懼,甚至知道鏡月鞭打賴亭柯和冷成古,必然是想救他們,讓他們的傷輕些,否則以那外表抽的皮鞭數量看,哪裏還能舉步離開!
蘇紫衣猛然轉身,甚至不容自己有心疼的時間,轉頭看著炎若輒,星眸裏的淚意瞬間隱去,嘴角勾起一道瀲灩的笑:“做好和我同歸於盡的準備了嗎?”
炎若輒緩步走向蘇紫衣,潔白的衣袂在腳下翻動的如踏著祥雲而至的神祗,尤其那雙深紫色的眸子,染著笑意時,似一團紫色的繁星凝聚,有種美到驚豔的魅惑力,薄唇輕動,聲音渾厚:“急什麼?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炎若輒說完伸手環向蘇紫衣的腰,蘇紫衣緊忙將功力凝結在掌心,周圍明顯有氣流交錯,應該是有暗衛,隻要確定鏡月安然離開後,便是死也要拚一次。
炎若輒半擁著蘇紫衣一躍至付雲齋屋頂,這個角度竟然能看到整個皇宮的戰事,宮裏此刻早已沒了太監和宮女的影子,靠北邊是一排排空蕩蕩的閣樓,戰事主要集中在鳳陽宮外,而後一路至宮門處,隱隱約約能聽到喊殺聲,離得太遠並不真切。
蘇紫衣快速的尋找著小鏡月和賴亭柯他們的身影,卻猛然看到他們身後跟著炎若輒身邊的幾個黑風護衛。
幾個黑風護衛不遠不近的跟在賴亭柯身後,賴亭柯隻會些普通的拳腳,根本就沒發現身後的黑風護衛,隻出於本能加緊著步伐,而冷成古便是知道,也隻是不停的回頭踱步威脅的叫上兩聲,隨即又緊忙跟上賴亭柯的腳步。
不遠處,段凜澈帶著抵達琿梁的大夏朝精銳幾乎未遇抵抗的衝進了南賀國皇宮,隨即便與仍在內戰的南賀國將士們交了手。
段凜澈拋開了大軍,隻帶著幾個護衛往皇宮北麵趕來,似乎知道了什麼,奔跑的數度極快,而且很有目的性。
隻需要一個拐角,小鏡月他們就會和段凜澈相遇。蘇紫衣在屋頂上遠遠的看著,心揪的緊緊的,明知道炎若輒絕不會就這樣輕易算完,明知道炎若輒讓自己看這一幕必然另有算計,卻不由的在此時心存僥幸。
離那相遇的拐角越來越近,段凜澈似感覺到了有人靠近,隨即抽出了腰際的軟劍,腳下的步伐卻片刻未停。
在賴亭柯抱著小鏡月衝出拐角的同時,身後的黑風護衛一竄而出,揮掌攻向段凜澈,手中的暗器起發,卻在一擊之後,閃身撤在了賴亭柯身後。
突然的攻擊在段凜澈的意料之中,手中的軟劍翻飛時,彈開暗器刺向‘敵人’,卻猛然發現眼前的人是鏡月和賴亭柯,硬生生的轉開劍鋒,門戶大開之際,黑風護衛自賴亭柯身後一掌推出,直接拍在了段凜澈胸口,段凜澈控製不住的後退兩步。
與此同時,小鏡月自懷裏掏出一把匕首,猶豫的看著段凜澈,耳邊響著炎若輒的話,隻要能傷了段凜澈,就將娘還給自己!
突來的轉變,讓賴亭柯微愣,卻反手快速的握住小鏡月的手臂,驚呼道:“不可以,他是你爹--”
身後的黑風護衛抬手打了下賴亭柯的手臂,在賴亭柯手臂被迫直起的同時,用力的在賴亭柯後背上擊了一掌,賴亭柯腳下踉蹌向前,匕首也隨之刺了出去--
也許那一掌受的傷很重,段凜澈捂著胸口站在原地,待到鏡月那粉嫩的小手握著匕首刺過來時,段凜澈就這樣生生的受下了!
高高的屋頂上,炎若輒輕聲一笑,衝蘇紫衣道:“換做是別人他一定能躲過,可那是他女兒,以段凜澈絕地而生的性格,情願受下一刀,換鏡月的認同,隻可惜--,那刀上有毒!”
蘇紫衣麵無血色的看著這一幕,原來看著自己心中的人涉險,比自己入險境更疼痛萬分,原來段凜澈每次看到自己涉險時的狂怒,源自此刻的無力和心痛如割。
冷成古素來都追隨著小鏡月的指令,在小鏡月用匕首刺向段凜澈時,就一躍而起,隨之攻向段凜澈。
段凜澈阻止護衛攻擊冷成古,捂著胸口的匕首,步伐蹣跚的躲避著,周圍的護衛將那幾個黑風護衛殺死後,才上前製服了冷成古。
炎若輒拉著蘇紫衣轉了幾下角度,仍無法看到隱在拐角裏的段凜澈死了沒,隨即幹脆放棄,轉而看向蘇紫衣道:“知道我為什麼立鏡月為太子嗎?”
蘇紫衣失神的看著擋住了視線的牆角,雙手微微的發抖,不相信段凜澈會死,卻停止不了淚水滑落,側頭看向炎若輒,眼裏帶著死亡前的陰冷。
炎若輒看到蘇紫衣臉上的淚,深紫色的眸子裏瞬間竄起一團妖豔的紫色怒火,猛然抓住蘇紫衣的肩膀,怒喝一聲:“為他流的嗎?!”
蘇紫衣甩開手臂,猛然給了炎若輒一掌,炎若輒卻不躲不避的應下了,踉蹌了幾步後,炎若輒不怒反而低低的笑出了聲,轉而衝遠處示意道:“看看哪裏!”
蘇紫衣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小鏡月那小小的身子縮倦成一團,小手捂著胸口,在地上翻滾著,一時間賴亭柯都無法靠前。
蘇紫衣詫異的看向炎若輒,聽著炎若輒如魔一般的聲音道:“子母盅,我有多疼,她會加倍!”
蘇紫衣顫抖的看著自己的手,隨即深吸一口氣,捂著胸口蹲坐在地上,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屋脊上,這一刻許自己放肆的落淚,隻為了再也沒有反擊的理由。
許久之後,蘇紫衣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淚,再站起來時,眼裏帶著如地獄魍魎般的冷冽,開口的語調冰冷的不帶一絲波動:“什麼條件?”
炎若輒邁前一步,因胸口的疼痛咳了兩聲,嘴角緩緩的一勾,伸手將蘇紫衣拽到自己麵前,修長的大手撫上蘇紫衣的麵頰,輕輕的勾起她下顎處仍掛著的一顆淚珠,抬指看著手上的濕意,隨即輕聲一笑:“至少這淚不是為段凜澈而流的!”
蘇紫衣不拒絕,隻一動不動的站在他懷裏,雙眸垂落,乖巧的如一個沒有思維的娃娃。
炎若輒伸手輕輕將蘇紫衣擁入懷裏,低聲道:“四年前,我就知道與大夏朝一戰,兵力相差懸殊,敗是早晚的事,我立鏡月為太子,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讓鏡月被段凜澈殺掉,或者讓段凜澈死在鏡月手裏!”
炎若輒一直低頭淡笑著看著蘇紫衣,撲捉著她眼裏的每一個情緒反應,那雙無波的眸子裏讓炎若輒歎息的搖了搖頭,隨即接著語調輕柔的低聲細語道:“鏡月若殺了段凜澈,我會讓人揭穿鏡月女子的身份,她便會被祭司們血跡在祭司台。如果段凜澈殺了鏡月,我會將你做成肉屍送回大夏朝,讓整個大夏朝都知道段凜澈他一代帝王,手刃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過你放心,我會再將你的肉屍奪回來的,與我一起長眠皇陵!”
炎若輒開口的語調如情人間的脈脈私語,可內容卻讓人毛骨悚然,而蘇紫衣似閉了聽覺般,沒有一絲反應。
炎若輒輕輕托起蘇紫衣的臉,深紫色的眸子對著她接著笑道:“無論這兩種情況,最後發生了哪一種,大夏朝和南賀國都沒了繼承皇位的子嗣,結局都是天下戰亂!讓天下戰亂為你我陪葬不好嗎?!可惜--,段凜澈竟然為了你們丟下戰事找來了,你說他該不該死?我謀劃了四年,他一個心血來潮就給我全毀了,寡人讓他死不對嗎?!”
炎若輒倒最後竟然怒吼的捏住了蘇紫衣的臉,直到她臉上泛出了青紫印,才猛然鬆開手,再次將蘇紫衣擁入懷裏,薄唇壓在她耳際,如輕吻般低聲道:“隻要你心裏不裝別人!”
“什麼時候解開鏡月身上的盅?”蘇紫衣低聲問道。
蘇紫衣的開口讓炎若輒滿意的一笑,用力的緊了緊懷裏的人,隨即抱著蘇紫衣一躍而去。
莫名其妙的疼痛過後,鏡月又如沒事的人一般爬了起來,轉而怯懦的看著蹲坐在牆角邊的段凜澈,一圈一圈圍著的護衛擋住了小鏡月的視線。
小鏡月猶豫了片刻,仰頭看了眼賴亭柯,烏溜溜的眼裏含著淚意和不安混合的自責。
賴亭柯拍了拍小鏡月的肩膀,眸子裏染著寵溺和鼓勵的笑,也就是這個笑容,讓小鏡月在被令狐尚武困住幾天後,毫不猶豫的跟著賴亭柯逃了出來,往宮裏去時,反而被炎若輒碰了個正著。
賴亭柯的大手在小鏡月的肩頭推了一下,小鏡月順勢向前兩步,隨即幹脆推著護衛們的腿鑽了進去。
段凜澈垂著頭,單手捂著胸口,胸口上的匕首早已不見了蹤影,一身黑色的錦袍看不出染沒染血跡,隻是在小鏡月靠近時,抬眸看向小鏡月那張忐忑的小臉,語調低沉的開口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