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秦的詩歌,到漢代的賦,再到唐詩宋詞元雜曲,最後出現明清的小說散文高峰,以及後來白話文運動的新體詩,中華文明一直很精彩地展示著自己的生命力和博大精深。香文化和其他文化一樣,也隨著中華文明的發展起伏,始終貫穿於整個文明發展史之中。而中國是個詩歌大國,很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是詩歌詞賦。因此,詩歌詞賦中關於香或者提到香的,自然都是精彩優美的篇章,值得我們在聞香愛香之時,細細品味這些千古流唱的香詩香詞。
《尚書·君陳》
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釋義:盛世安定,要用香感謝上天和神明的庇佑。五穀美味並不是最香的,美德才是真正的香氣。
《詩經·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注釋:采葛,采葛之女;葛,葛藤,可以製作葛布;蕭,青蒿,可以製用祭祀。艾,艾蒿。在這首詩裏,蕭是古代常用的一種香草植物,熏焚後可以清除室內的汙穢空氣,還被用於治療瘧疾。這首詩的意思是形容對戀人的思念,是如此的強烈,一天不見,就如同三個月、三秋、三年一樣長。
《九歌·雲中君》——春秋·屈原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
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
覽冀洲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
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
注釋:謇[j iǎn],憺[dàn],猋[biāo]。詩中的蘭湯是古代常用的沐浴方式,即用蘭等香草泡如水中,稱為蘭湯。到了後期海外香料進入中原後,還有加入沉香、龍腦等珍貴香料的。這樣的洗浴方式芳香四溢,人洗浴之後幾天都可以處處留香。
《離騷》——春秋·屈原
注釋:《離騷》中有很多寫香草的佳句,蘭、蕙、桂、椒、
蘅、蕭,羅列如下
扈江離與辟燕兮,紉秋蘭以為佩。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餘既茲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芷。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畦留夷與揭東兮,雜度蘅與方芷。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
餘既以蘭為可侍兮,羌無實而容長。
椒專佞以慢稻兮,木殺又欲充夫佩幃。
既幹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沫
金蘭之交——《周易·係辭上》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嗅如蘭。
注釋:古人喜歡蘭的香氣,常用於比喻品性的純淨,所以金蘭之交比喻朋友間的同心合意、生死與共。
《美人賦》——漢·司馬相如
於是寢具既陳,服玩珍奇,金鉔薰香,黼帳低垂,裀褥重陳,角枕橫施。
注釋:金鉔薰香是指當時漢代用香球熏香。
《熏爐銘》——漢·劉向
嘉此正器,嶄岩若山;上貫太華;承以銅盤,中有蘭綺,朱火青煙。
《雪賦》——南朝·謝惠連
攜佳人兮披重幄,援綺衾兮坐芳褥。燎熏兮炳明燭,酌桂酒兮揚清曲。
《孔雀東南飛》
新婦謂府吏:“勿複重紛紜。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仍更被驅遣,何言複來還!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紅羅複鬥帳,四角垂香囊;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物物各自異,種種在其中。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留待作遺施,於今無會因。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注釋:在古代,皇室和權貴人家的馬車,通常會在四角垂掛香囊,香囊熏焚著香丸等合香。所過之處,芳香四溢,許久還不散去。
《鬱金香賦》——西晉·傅玄
葉萋萋兮翠青,英蘊蘊而金黃。樹庵藹以成蔭,氣氛馥以含芳。淩蘇合之殊珍,豈艾納之足方。榮耀帝寓,香播紫宮。吐芳揚烈,萬裏望風。
注釋:蘇合是指蘇合香。艾納是產自西域的香料,可以用來合香,起到聚煙不散的作用。
《博山香爐》——南朝·劉繪
蔽野千種樹,
出沒萬重山。
上鏤秦王子,
駕鶴乘紫煙。
下刻蟠龍勢,
矯首半銜蓮。
傍為伊水麗,
芝蓋出岩間。
複有漢遊女,
拾羽弄餘妍。
注釋:這首詩詳細地描繪了博山爐精巧的雕刻工藝。
《行路難》五首之一 ——南朝·吳均
君不見上林苑中客,冰羅霧縠象牙席。盡是得意忘言者,探腸見膽無所惜。白酒甜鹽甘如乳,綠觴皎鏡華如碧。少年持名不肯嚐,安知白駒應過隙。博山爐中百和香,鬱金蘇合及都梁。逶迤好氣佳容貌,經過青瑣曆紫房。已入中山馮後帳,複上皇帝班姬床。班姬失寵顏不開,奉箒供養長信台。日暮耿耿不能寐,秋風切切四麵來。玉階行路生細草,金爐香炭變成灰。得意失意須臾頃,非君方寸逆所哉。
注釋:詩中說博山爐中放著百和香,有鬱金香、蘇合香以及都梁香。都梁香又叫蘭草,是浴佛的五色水之一。都梁香為青色水,鬱金香為赤色水,丘際香為白色水,附子香為黃色水,安息香為黑色水。每年四月八日為浴佛節,就要用五色水來浴佛。
《酬別江主簿屯騎》——南朝·吳均
有客告將離,贈言重蘭蕙。泛舟當泛濟,結交當結桂。濟水有清源,桂樹多芳根。毛公與朱亥,俱在信陵門。趙瑟鳳凰柱,吳醥金罍樽。我有北山誌,留連為報恩。夫君皆逸翮,摶景複淩騫。白雲間海樹,秋日暗平原。寒蟲鳴趯趯,落葉飛翻翻。何用贈分手,自有北堂萱。
注釋:吳均是南朝著名詩人。他在這首詩中,用蘭、蕙指代君子和君子之間的友情,這也是古代的一種習慣。
《秦王卷衣》——南朝·吳均
鹹陽春草芳,秦帝卷衣裳。玉檢茱萸匣,金泥蘇合香。初芳薰複帳,餘輝耀玉床。當須晏朝罷,持此贈華陽。
《銅博山香爐賦》——梁·昭明太子
稟至精之純質,產靈嶽之幽深,經般垂之妙旨,運公輸之巧心,有薰帶而岩隱,亦霓裳而升仙。寫嵩山之巃嵸,象鄧林之芊眠。方夏眠之瑰異,類山經之俶詭。製一器而備眾質,諒茲物之為侈。於時青女司寒,紅光翳景。吐圓舒於東嶽,匿丹曦於西嶺。蕙帷已低,蘭膏未屏。畔鬆柏之火,焚蘭麝之芳。熒熒內曜,芬芬外揚。似慶雲之呈色,如景星之舒光。齊姬合歡而流盼,燕女巧笑而蛾揚。超公閭之見錫,粵文若之留香。信名嘉而器美,永服玩於華堂。
《香爐銘》——梁·孝元帝
蘇合氤氳,非煙若雲,時濃更薄,乍聚還分,火微難燼,風長易聞,孰雲道力,慈悲所熏。
《早春行》——唐·王維
紫梅發初遍,黃鳥歌猶澀。
誰家折楊女,弄春如不及。
愛水看妝坐,羞人映花立。
香畏風吹散,衣愁露沾濕。
玉閨青門裏,日落香車入。
遊衍益相思,含啼向彩帷。
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
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
注釋:香畏風吹散,此句是把焚香需要在靜室,以避風吹,給寫得極為傳神。
《奉和楊駙馬六郎秋夜即事》——唐·王維
高樓月似霜,秋夜鬱金堂。
對坐彈盧女,同看舞鳳凰。
少兒多送酒,小玉更焚香。
結束平陽騎,明朝入建章。
注釋:少兒、小玉都是指大戶人家裏的婢女。這首詩表現了唐時上流社會在宴請聚會時的情景,有琴有舞,婢女在旁邊為客人們焚香、添酒。
《謁璿上人》——唐·王維
少年不足方,識道年已長。事往安可悔,餘生幸能養。誓從斷臂血,不複嬰世網。浮名寄纓佩,空性無羈鞅。夙承大導師,焚香此瞻仰。頹然居一室,覆載紛萬象。高柳早鶯啼,長廊春雨響。床下阮家屐,窗前筇竹杖。方將見身雲,陋彼示天壤。一心在法要,願以無生獎。
注釋:古時的高僧大德都愛焚香,而佛道對焚香都有一定的儀軌禮法,對香極為重視。
《過乘如禪師蕭居士嵩丘蘭若》——唐·王維
無著天親弟與兄,嵩丘蘭若一峰晴。食隨鳴磬巢烏下,行踏空林落葉聲。迸水定侵香案濕,雨花應共石床平。深洞長鬆何所有,儼然天竺古先生。
注釋:唐時焚香已經廣泛使用香案了。
《飯覆釜山僧》——唐·王維
晚知清淨理,日與人群疏。將候遠山僧,先期掃弊廬。果從雲峰裏,顧我蓬蒿居。藉草飯鬆屑,焚香看道書。然燈晝欲盡,鳴磬夜方初。一悟寂為樂,此日(一作生)閑有餘。思歸何必深,身世猶空虛。
注釋:詩、書、畫、樂皆精通的王維,一生研習佛學禪宗,有很深的造詣。而他每日必做功課,便為焚香。據《全唐書》記載,王維“日飯十數名僧,以玄談為樂,齋中無所有,惟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頌為事。”
《客中行》——唐·李白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望廬山瀑布》——唐·李白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注釋:詩中的香爐,指廬山香爐峰,《太平寰宇記》記載:“在廬山西北,其峰尖圓,煙雲聚散,如博山香爐之狀”。
《尋山僧不遇作》——唐·李白
石徑入丹壑,鬆門閉青苔。閑階有鳥跡,禪室無人開。窺窗見白拂,掛壁生塵埃。使我空歎息,欲去仍裴回。香雲遍山起,花雨從天來。已有空樂好,況聞青猿哀。了然絕世事,此地方悠哉。
《清平調詞》——唐·李白
【一】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二】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三】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
注釋:沉香亭,據宋陳敬《香譜》記載,“開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藥,即今牡丹也,得四本紅、紫、淺紅、通白者,上因移植於興慶池東沉香亭前。敬宗時,波斯國進沉香亭子。拾遺李漢諫曰,沉香為亭,何異瓊台瑤室?”
《長相思》——唐·李白
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後空餘床。床中繡被卷不寢,至今三載猶聞香。香亦竟不滅,人亦竟不來。 相思黃葉落,白露點青苔。
注釋:此詩又名《寄遠》。“香亦竟不滅”,說明當時焚香已非常普及了。
《清平樂》——唐·李白
禁闈秋夜,月探金窗罅。玉帳鴛鴦噴蘭麝,時落銀燈香灺。女伴莫話孤眠,六宮羅綺三千。一笑皆生百媚,宸衷教在誰邊?
《和賈至早朝大明宮》——唐·杜甫
五夜漏聲催曉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
朝罷香煙攜滿袖,詩成珠玉在揮毫。
欲知世掌絲綸美,池上於今有鳳毛。
注釋:賈至寫過一首《早朝大明宮》,全詩是:“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瑣,百囀流鶯滿建章。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禦爐香。共沐恩波鳳池裏,朝朝染翰侍君王。”當時頗為人注目,杜甫、岑參、王維都曾作詩相和。杜甫這首詩中所說的“朝罷香煙攜滿袖”,在宋代被一個叫梅詢的人演繹成了典故。他每天早晨起來必定焚香兩爐來薰香衣服,穿上之後將袖口捏攏,到了朝堂再刻意撒開袖子,使滿室濃香,當時人稱之為“梅香”。
《大公寺讚公房》——唐·杜甫
細軟青絲履,光明白氎巾。深藏供老宿,取用及吾身。自顧轉無趣,交情何尚新。道林才不世,惠遠德過人。雨瀉暮簷竹,風吹青井芹。天陰對圖畫,最覺潤龍鱗。燈影照無睡,心清聞妙香。夜深殿突兀,風動金鋃鐺。
注釋:聞香需要先靜心,心靜則能品味出香的奇妙之處,這也是香席坐香的要求。
《奉寄北省舊閣老兩院故人》——唐·杜甫
去歲茲辰捧禦床,五更三點入鵷行。
欲知趨走傷心地,正想氛氳滿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