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薛薇從家裏帶了一個小小的脆瓜到公司準備把它當做點心吃掉。上午十點多的左右她突然感到頭暈惡心,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疼得受不了了。桂明眼看著她體力明顯不支並把頭伏在了桌子上,一手墊著前額一手捂著胸口,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這時尹勝蘭正好進來聊天,她看見薛薇很難受的樣子,就張口問道:“小薛,你早上吃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嗎?”
薛薇依舊低著頭,微微顫抖著身子,她有氣無力地答道:“也沒吃什麼呀,就是上午九點多吃了一點小脆瓜,我估計可能是那個脆瓜上的農藥問題,大概是沒洗幹淨……”
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從口中向辦公桌前吐了一地。她當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於是十分難為情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去清理那一地的嘔吐物。可是她還未站穩身子呢,就又來了一股子特別想吐的感覺,她連忙猛力壓製住,同時眼裏全是清清的淚水,頭發也跟著淩亂不堪了。她從未在他麵前如此狼狽過。
尹勝蘭趕緊扶著她到沙發上去躺著,好讓她休息一下,並問要不要送她去醫院看看。她微笑著擺擺手示意暫時不需要去醫院,並說自己休息一會就好了,應該沒什麼大事。
桂明一看眼前這陣勢,感覺自己不能袖手旁觀,總得做點什麼才好。他想了想,覺得還是馬上清理嘔吐物要緊,於是就拿著鐵簸箕到樓下去鏟了一些土上來,用掃帚把薛薇的嘔吐物給清理了,然後又用拖把仔細把地拖了幾遍,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尹勝蘭也已經給薛薇倒了一杯溫開水,看著她慢慢地喝下去,清清喉嚨暖暖胃,然後好好地歇歇,讓她別再幹別的了。
薛薇慢慢地緩過勁來之後感覺好多了,就在沙發上休息了一陣子,然後她跟尹勝蘭請了個假就回家了,下午也沒來上班。
對於這件小事桂明壓根就沒往心裏去,但是在薛薇看來卻十分令她感動,對此她一直都念念不忘。她知道,她要是在自己家裏這樣稀裏嘩啦地吐了,程迎春不僅不會幫她清理嘔吐物,說不定還會狠狠地罵上幾句,抱怨她沒事找事亂吃東西,然後極其厭惡地甩袖而去。而且,她還必須得在他回家之前清理幹淨一切,否則迎接她的肯定又是一頓不可預知後果的暴風驟雨。她都能想象得到她所謂的丈夫說話時的可怕情景,他一定會雙手叉著腰,嘴裏叼著個令人厭惡的煙屁股,十分高聲地叫罵道:“你個熊娘們,老子給你說了,叫你趕快弄幹淨,趕快弄幹淨,你怎麼還沒弄幹淨?你死了,是吧?你趕緊給我滾起來……”盡管他自己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也沒少在家裏吐酒,但是他卻從來不主動清理自己的嘔吐物。而更可氣的是,要是她伺候他稍微慢了點,沒及時幫著他收拾幹淨,那也是她的錯,他肯定會借機大發雷霆,對她又怒又吼、又踢又打的,他就是這麼一個揍瞎的人。
“怎麼樣,你昨天沒事吧?”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桂明看薛薇的氣色明顯好多了,就半開玩笑地問候她道,心中裝滿了助人為樂後很自然地產生的幸福感覺,“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脆瓜就能把你折磨成那樣,你可真脆弱啊。”
她的眼裏立刻就充滿了感激的溫情,當然這裏麵也有程序化的應景的東西,但其比例顯然不多,主導她心情的依然是對他莫名產生的好感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他非常慶幸能夠遇到這種年輕的同事。
“謝謝你的關心!”她溫柔地回道,笑得自然而又溫馨,“到晚上我就沒事了。看來這個瓜果梨桃的還真是不能隨便吃,腸胃不好的人還真得多注意。對了,昨天真是得謝謝你啊,實在是不好意思,把辦公室都弄髒了,也讓你見笑了。”
“嗨,多大的事啊,”他隨即嘿嘿笑道,身上有些不起眼的憨厚恰好能讓她感覺舒服,“你身體既然不舒服,那總不能再讓你自己去打掃吧?就是我不在場,尹經理恐怕也會幫你打掃的,對不對?所以啊,這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沒什麼的。”
她知情地笑了,臉上灑滿了盛夏的陽光,就像田野裏正在茁壯成長的玉米那樣鮮亮芬芳、綠意盎然,連空氣中都飄蕩著醉人的清香。心情舒暢起來之後,她的話就自覺不自覺地開始多起來了,像是報答他似的。
“你平時喜歡看電視劇嗎?”於是她開始問他。
“平時我也就是看看新聞之類的節目,不太怎麼看電視劇的,”他見她心情不錯,自己也覺得心胸開闊了許多,於是高興地回道,“當然了,特別精彩的武打片除外,我總覺得電視劇都婆婆媽媽的,特別是那些家庭垃圾肥皂劇,演起來拉拉扯扯、沒完沒了的,很沒意思。不過,最近我帶眼看了幾集正在熱播的《永不瞑目》,結果你猜怎麼著,還真有點著迷了呢,哎呀,真是意想不到啊。我覺得這部電視劇確實拍得不錯,能吸引我。”
“哎呦,真沒想到你也會追電視劇啊,”她眼裏立刻閃出來一片奇異的亮光,且比平時的速度要快許多,她像遇到知音一般情緒立即高昂起來,不禁脫口道,“看來我平時還是以為錯了,按照一般男人想象你了,犯了經驗型的錯誤。這部電視劇以前我看過一遍了,但是覺得不過癮,這回又跟著看了起來。”
“哦,是嗎?”他問。
“哦,我想問一下,你最喜歡裏麵哪個角色啊?”她問非所答,因為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他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然後又故作深沉地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輕輕地望著她那雙美麗的渴望的眼睛緩緩地說道:“這個怎麼說呢,作為一個男人,我隻能從女性角色中選擇自己最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要說漂亮火辣、嫵媚動人,當然還是歐陽蘭蘭來勁,”他稍微頓了頓,並趁機看了一眼她,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又道,“但是要說到有氣質有內涵,我感覺還是歐慶春更勝一籌,她身上始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成熟味道,非常吸引人。”
“如果你是肖童,那麼你最終會選擇誰呢?”她乘機追問道,有點鍥而不舍的執著味道,也不知是為了滿足心中的哪條需求,“當然了,選擇的前提是,拋開歐慶春和歐陽蘭蘭各自的社會身份和家庭背景,單從她們本人的角度出發。”
“我會選擇歐慶春,”他沉思了一下,讓她以為他確實會沉思,而不是隨隨便便地糊弄她,然後才緩緩地回道,“和肖童一樣,我認為她成熟堅強、美麗大方,有責任心有愛心,是個非常難得的好女人。”
她會心地笑了,突然間產生了一種充滿溫情的希冀,此刻的她多麼想讓自己變成電視劇中的歐慶春,讓他變成青澀而又癡情的肖童啊。做一個美麗的夢誰不會啊?這麼簡單的事。其實,她在家裏一個人看電視劇的時候,何嚐不是把自己當成了其中一個主要角色呢?何況她的內心戲本來也不少,看電視劇曆來都有很強的代入感。
他有一種熱血翻湧、難以自製的感覺。
他感覺有些口渴了,嗓子眼很不舒服,便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他也意識到了談論這個電視劇給他們兩人所帶來的無限遐想,尤其是她。不過,他並不討厭這種漫無目的的充滿玫瑰色的遐想,甚至還有些喜歡或沉迷。藝術既然來源於生活,那麼藝術應該同樣能夠啟發和引導生活,通過和她的一番討論,他更加喜歡這部電視劇了,他決心抽空認真地把它看完,以後好和她繼續討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