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yB��回到單位,桂卿把東西和票據交給劉寶庫後就開始考慮去白郡家的問題了。本來這不是個問題的,但對於他來講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了。這期間他偶爾也會感慨一下單位的會計毛玉珍和出納王兆前小時候也應該是非常可愛喜人的小姑娘的,不知她們怎麼會一步一步地變成現在這種令人感覺特別不舒服的鬼樣子的。關於這兩位中老年婦女的形象和做派,他現在連回憶一下都覺得難以忍受。但是,他卻沒來由地覺得白郡和曉櫻將來一定不會像毛、王二人那樣慢慢地變得如此麵目可憎、人見人煩的,因為她們和那兩個庸俗透頂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類人,永遠也不是。當然,這世上一定也有人不煩那兩個女人,甚至和她們沆瀣一氣、臭味相投,比如她們的老公等等,因為秦檜還有三個相好的呢,況且她們現在還沒壞到和秦檜一樣的地步。又當然,她們即使想壞到秦檜的地步,恐怕也沒那樣的本事,至少人家是進士及第,書法造詣也不錯。
雖然白郡的老家是白窩村的,並且她也隨著她的父母經常回老家轉轉,但是她父親白正源大學畢業後就在外邊參加工作並生活了,所以說她是個典型的城裏人,和現實中農村生活的關聯性並不強。桂卿想,她爸既然位居那樣炙手可熱的官職,那麼她家裏一定拾掇得非常豪華氣派,至於豪華氣派到怎麼程度他就隻能靠想象了,因為他家根本就沒有這種類型的有權或者有錢的親戚可供他參考,長期的貧窮再一次毫不留情地限製了他那已經可憐過多次的想象力。對於此類問題他已經感覺有些不勝其煩了,同時又恨自己為何總是過於注意這些爛事,難道自己永遠也長不大且成熟不了嗎?雖然否定自己並不意味著否定這個世界,但是他依然由著自己悲觀的情緒繼續發展下去,繼而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某種似乎是不必要的懷疑,或許也是極為不公正的懷疑。
“到她家要不要脫鞋呢?”他如此問自己,同時認為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必須得妥善地解決好才行,不然就過不了心裏的坎。
據說城裏有錢人家裏的屋地鋪的不是實木地板就是洋地毯,人家的廁所都比農村人家的堂屋還幹淨呢,他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鬧笑話,那樣的話他會一輩子都無地自容的,都不敢再見白郡的。
“如果我脫了鞋,要是腳很臭怎麼辦?”他一考慮到這個非常現實而又尖銳的問題,就立馬感覺到腳底下已經冒出了不少新老交織的腳汗,那些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主人嫌棄的汗液一股一股地流淌著,他好像已經聞到了從腳丫子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惡心人的臭味。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想到了一個應急的解決辦法,那就是等下班之後去廁所把腳洗幹淨,這樣就不怕脫鞋了,即使有味也不至於太嚴重。
劉寶庫下午在辦公室呆了沒多長時間,因為感覺到甚是無聊,便就提前走了。而渠玉晶下午則根本就沒來,她經常下午不來上班的,即使她下午破天荒來上班,除了和單位的人聊聊天和練練嘴之外,桂卿從來也沒見她幹過什麼正兒八經的活。下班之後桂卿見一個樓層的人都走個差不多了,就悄悄地跑到廁所外頭的洗刷間把鞋和襪子都脫了,仔仔細細地把兩隻腳都洗了一遍。等他把腳洗幹淨了卻又覺得襪子上的味道太難聞了,這倒有些意外。而且他還發現了有一隻襪子前麵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很是影響市容,看來一會出去必須得買雙新襪子了。另外,他覺得自己的腳指甲也該修剪了……
金碧大廈裏麵的超市是青雲縣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超市,無論白天還是晚上裏麵總是擠滿了形形色色、如饑似渴的螞蟥一樣的購物者。他特別喜歡這種超市,因為裏麵的東西完全不用講價,而且東西的質量還好,完全不用擔心被坑的問題。如果在外邊買東西一不小心就會被宰,很容易花了高價買了劣質產品,說不定還會被個別的奸商找了假錢,叫人防不勝防。有時候消費者看了東西,特別是講了價錢後如果不買東西,個別的老板能把顧客祖宗八代都罵過來。金碧大廈西邊挨邊的地方就有個傳統的“坑人一條街”,裏麵賣東西的人,特別是那些賣衣服的人,一個個都是該下油鍋的貨色,北櫻村的人沒有幾個說那裏好的。他很快就在超市裏麵買了幾串大葡萄,即他平時根本就舍不得吃的那種,並順便買了一打不值錢的襪子,雖然他也明白省了鹽一定會瞎了醬的道理。
裝作悠閑的樣子溜達著出了超市,他便找了個閉靜的地方把一雙新襪子穿上,就騎著車子去找曉櫻了。從超市往東到了十字路口再往北一拐,沒多遠,路西就是藍旗公司的門店了。他把車子放在店門口,然後懷著十分忐忑的心情走進店裏,站在進門處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喊李曉櫻的名字,同時拿眼睛盯著車筐子裏的葡萄,他怕再被蟊賊偷去了。
“你站門口幹什麼?”曉櫻看見他瞻前顧後、東張西望的樣子煞是好玩,便抿嘴笑道,“給我們當門神是不是?”
“不是——”他尷尬地笑道。
“都說‘站著的客難打發’,”她又接著開玩笑道,“快進來坐會啊,你又不是洋棒杆子,別老是直挺挺地立在那裏了。”
“我還得看著車子呢,框子裏有東西。”他老實地回道。
他可是讓賊人給偷怕了,因為他身上可偷的東西太少了,正所謂窮家值萬貫嘛,他萬萬不能再丟東西了。
“噢,那行,你在門口稍微等一下吧,我馬上就好。”說罷,她左手提了一個奶白色的小坤包,右手拿著車鑰匙,簡單地給店員交待了一下就出來了。
看來她早就收拾好了,隻等他來到了。她看起來歡快得像一隻小麻雀,似乎嘴角還有嫩黃嫩黃的肉質沒有蛻化幹淨。
“咱先上白郡單位去找她,然後再一塊去她家,怎麼樣?”她征求意見式地告知他,甜甜的樣子就像橙黃色的金麥圈,當時的城裏小孩最愛吃的一種時髦點心,他當然是沒見過的。
“今天我就交給你了,一切悉聽尊便。”他有些冒失地打趣道,心裏的一池春水已經完全蕩漾開了,上麵漂浮著無數的白帆,令他感覺心曠神怡,好不愜意。
“那我把你賣給人販子,你也悉聽尊便?”她鬧著玩道。
“人販子買你,”他故作無所謂的樣子回道,深知“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的道理,“還能轉手賣到窮鄉僻壤去給人家當媳婦,人販子買我有什麼用啊?白白地浪費錢。”
“像你這樣的人,”她迅捷地回道,似乎對他的任何問題都有確切的答案可以提供,“可以賣到河南黑磚窯裏去當苦力啊。”
他這回沒笑,因為他想起了村裏的小夥伴秦楊的遭遇。
秦楊差不多和桂卿同齡,他們兩家都是一個生產隊的,兩人又是村小的同學,小時候關係就很好,隻是後來桂卿一直在城裏上學,他才逐漸和桂卿來往少了些。頭幾年秦楊隨著大潮流出去打工了,他最初和家裏還有些斷斷續續的聯係,後來家裏就怎麼也聯係不上他了。雖然村裏人似乎都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小孩的存在,但是他的父母親和哥哥姐姐幾乎天天都念叨著他,生怕他有個什麼意外和閃失。其實,年年節節差不多都以淚洗麵的秦家已經對他是否還活著的事不抱什麼希望了,雖然他們早已悄悄地報了警,但是警方那裏卻一直沒有任何結果。直到去年臨近春節前的一天,秦楊這孩子才從天而降一般冷不丁地在一個黑夜裏回家了。然後,他悄沒生息地在家裏養了有半個多月,過了正月十五之後才慢慢地出來透透氣,和大家見麵聊聊天。原來,他這兩年被一夥強人拐去河南某地的黑磚窯當苦力去了。是他從前打工時認識的一個人給他寫信說鄭州有個活非常不錯,叫他趕緊去幹,結果他一到了鄭州火車站就被一幫血壞種連哄帶騙地給拐走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裏,他這麼強壯的一個海西小夥子愣是沒逃出黑磚窯主罪惡的魔掌。當年,他離開家的時候膘肥馬壯、躊躇滿誌的,後來他回家的時候卻是骨瘦如柴、意氣全無,完全變了一個人。也就是這半年以來他才剛剛養過來,慢慢地恢複了一些往日的風采。他胖了,但是胖得很虛很浮,也很叫人心疼。至於他那兩年在黑磚窯究竟是怎麼過的,後來他又是怎麼死裏逃生出來的,那些內容足夠寫成一本書了。可惜他不是作家,因此那些巨大的屈辱和傷痛也隻能永遠地埋在他的心裏了。
曉櫻當然不知道桂卿心裏想的這些往事,她不過是那麼隨口一說而已,其中並無深意,她甚至還奇怪為什麼這次他沒有機智地接著她的話往下說呢,不過她並沒有深究下去,她願意寬容他的一切。
張、李二人一前一後地騎著車子奔白郡的單位而去,不過幾分鍾的功夫就到了。白郡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她和他們倆簡單地寒暄過後,便領著他們徑直往自己家騎去。
白郡家就住在縣委北麵的田莊小區裏,那是田莊煤礦牽頭蓋的房子,位置當然很好,據說風水當然也很好,是青雲縣第一個成規模的大型高檔小區。當年蓋好房子之後礦上的人都分完了才對外出售的,也算是青雲縣最早的房地產項目之一了。桂卿以前隻是很偶然地聽說過田莊小區的盛名,卻從來沒進去過一睹真容,因為既沒有機會也沒有必要。三人進了小區南門再往裏騎,沒多遠就看到了幾排別墅式的房子,顯得非常別致奢華。白郡輕車熟路、神色自然地領著張、李二人很快來到了第二排最東邊的一家小洋樓前,然後輕輕地說了聲“到了”,就下了車子去開門了。
“嗯,將軍樓,好看吧?”曉櫻看了一眼桂卿,小聲地問道。
桂卿很不情願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同時心想,怪不得這些小洋樓被叫成將軍樓呢,真是和將軍的肚子一樣,好大的氣勢啊。和此樓一比,旁邊的普通樓房確實像吃不飽飯的清苦人的肚皮了。他非常本能地想罵一句“真夠浪費的啊”,但是一想到這裏是自己女同學的家,就把那句髒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對於這麼熱情漂亮、活潑開朗的女同學的家他目前還抹不開臉直接去罵,而且那樣的髒話若是罵出來不僅會顯得他這個人粗魯無禮,還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他仔細地想了想,即使是真酸也不能表現出來,更何況是不太酸。這是素質,做人最起碼的素質,也是白郡願意和他交往的原因之一。他必須得做到榮辱不驚、處變不亂,既要拿得起又得能放得下,這樣才像個真正的男子漢。
將軍樓都是統一的樣式,前麵都是威武嚴整的門樓子外加一個寬大的車庫,在他看來一點新意和藝術性都沒有,著實乏味可笑得很,真不知道當初的設計者怎麼想的,也不知道那些土豪買家都是什麼樣的審美眼光。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對於理解不了的人群他總是習慣性地保持著一定鄙夷和敵視的態度,這種做法當然是不對的,至少是不夠包容和開放的,但是他有時候就是控製不了自己。
三人依次進得院來並放下車子,桂卿抽空抬頭一看,眼前呈現出一個特別精巧別致、氣象不凡的小院子來:靠西牆有一個鑲著白色瓷磚的養魚池,裏麵有一條很大的紅色鯉魚自由自在地遊蕩著;對著西窗的位置是一個秀珍假山,布置得生動有趣、富有詩意;東牆處是個規整的廚房,裏麵窗明幾淨、異常亮堂;南邊車庫北牆處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牆根種著的幾簇枝繁葉茂的翠竹,隨意地掩護著下麵許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本來這片將軍樓就是鬧中取靜、別具一格,再加上院子裏品位不凡、清幽可人的園林小品,一下子就讓人感覺到,有錢人真會享受啊。
一會進屋,這鞋子看來是脫定了,不脫絕對是不行的,幸虧自己提前洗了腳且換了襪子,他想。同時,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見之明來,看來急中生智這個詞還是比較有根據的,人若是逼到份上了,什麼可笑的招數都能想出來。
桂卿把那袋看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有些寒酸的葡萄拎在手裏,進了客廳門就把它放在了門旁的地上,他以為那是個很合適的位置,既不是太顯眼,又不是很隱蔽,然後很瀟灑地把鞋脫了,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場麵。白郡從橘黃色的櫸木鞋櫃裏拿出來幾雙塑料拖鞋,曉櫻挑了雙紅色的穿了,他自然就挑了雙藍色的穿。嶄新的腈綸劣質襪子給了他很大的自信,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他那自卑和恐慌的心理。
白郡一邊客氣地說著“來俺家還用買東西啊,你也太見外了吧”,一邊拿起葡萄就到廚房去清洗清洗,好讓大家吃。
趁著這會子的空,他仔細打量起白郡家的客廳來。
這間客廳實際上是兩間屋的空,因此顯得十分寬敞明亮,毫不局促。客廳的西邊有一間主臥室,他猜測那應該是白郡父母住的。北麵有一個據說叫玄關還是什麼的東西,後邊光明正大地藏著一段短短的樓梯,那是通往二樓的地方,樓梯是那種棗紅色實木的。客廳頂上正中央有一個枝形的水晶大吊燈,吊燈的最外圈亮著一圍柔和的燈光,給整間屋子增添了許多靜謐高雅的氣氛。客廳北牆的電視櫃上擺放著一台Panasonnic牌子的大屏幕彩電,黑黝黝的主色調顯得氣派非凡。如果這台電視打開的話整個屋子一定流光溢彩、繽紛亮麗。南牆和東牆圍著一溜紅褐色的真皮沙發,寬大柔軟,盡顯風流。西牆則是一套雕龍刻鳳的老式樣紅木家具,兩個寬大古樸的椅子一本正經地拱衛著一個方方正正、敦敦實實的茶幾子,他猜那玩意肯定值不少錢。紅木家具南邊擺著一個高大的立式魚缸,魚缸裏麵有幾條肥肥胖胖的熱帶魚正在那裏傲慢無禮、旁若無人地遊蕩著,很好地詮釋者不僅狗能仗人勢,魚同樣也能仗人勢的意思。客廳東邊角是一個帶著濃厚附庸風雅氣息的博古架,上麵擺放著主人精心挑選出來以供展示的若幹件玩物。他雖然不認得那都是些什麼東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物件多半是從古時候權貴人家的墳子裏麵扒拉出來的,因為它們的總體風格和小學曆史課本上的古文物很接近。他覺得有權有錢人的癖好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們一點都不忌諱那些玩意曾經是死人的東西,反而覺得它們能辟邪,能給他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好運。也許隻有那些重口味的思想奇特的人才能當大官,他覺得他這輩子是沒有當官的希望了,因為他一看見那些稀奇古怪的古物,身上就不由自主地起滿了雞皮疙瘩,頭皮也跟著發麻,感覺瘮得要命。
就在他貪婪而又厭惡地站著欣賞這間他從未見過的華麗客廳的時候,曉櫻坐在沙發上不時地和他聊上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顯然她對此地已經很熟悉了,簡直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想看坐下看呀,站著不累嗎?”她問。
“不累,累什麼?”他邊回答邊想,語氣有些肉。
他以為客廳裏的東西就是拿來給客人看的,他仔細看這些東西就是對主人最大的尊重,於是索性走到跟前看個清楚,好像很懂行或者很有鑒賞能力的樣子。
“摁,這把寶劍看著很有氣勢,”他認真地端詳著一把鏽跡斑斑、陰氣森森的青銅寶劍,對她道,“分量應該不輕,刀口也很鋒利,要是會武的話耍起來一定很過癮。”
“我猜那是用來鎮宅的吧,”她故意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和表情輕微地笑道,意在和他多說幾句話以化解他的尷尬情緒,“因為上麵好像隱約透著一股王者之氣,很內斂卻又很霸道,你感覺到了嗎?”
“嗯,王者之氣?”他隨即疑惑道,並慶幸自己沒拿手去摸那個寶貝玩意,盡管他頗有手賤的企圖和打算,“我還真沒感覺到呢,看來你一定和這把寶劍有緣,不然怎麼就你能感覺到它的神秘氣息?”
“哼,我也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她翹了一下鼻子回道,她在他跟前越來越喜歡翹鼻子了,而且一般都還是無意識的,“就是一種樸素的直覺,其實誰知道它是什麼來頭啊?反正我是比較喜歡它的樣子,古樸、剛正、充滿濃鬱的滄桑感,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悠久曆史的厚重感,布滿了歲月不斷銷蝕的痕跡,讓你腦子裏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很多劍膽琴心、忠肝義膽的古老故事……”
“你真該去學考古的,”他半是揶揄半是諷刺地說道,“那樣的話就能仔細地去研究這些老古董了,其實隨便一件文物背後都會有一段非同尋常的故事,隻要你能挖掘出來。”
“有些事情你要是閑著沒事看看,”她隨即笑道,讓他根本就猜不到她後邊會說些什麼更重要的話,“就會覺得還挺有意思的,而且風雅得很,一旦你把這種閑情逸致當做職業來做,那麼有八成的可能性你最後會感到十分厭煩的。比如說,你在大街上無意中瞥見一個超級大美女,她很符合你一貫的審美觀,你感到很舒服很養眼,甚至產生了一種一見鍾情的美好感覺。可是你要真是娶了她當老婆恐怕又未必合適,說不定最後還會鬧得雞飛狗跳、四鄰不安呢,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奇怪。”
“你這思路轉得也太快了吧?”他有些苦澀地笑道,隻是大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中間也不過渡一下,一下子就由寶劍跳到美女上邊了,我有點不適應。”
“寶劍配英雄,英雄配美女,就轉了一個彎啊,你那麼聰明,難道腦子還跟不上嗎?”她回道,這中間有點放肆的意味,比隨心所欲輕一點,當然也是一種獨特的親切感,隻在她和他之間彌漫和流轉,“跟你說話我還用得著勞心費力地去想怎麼過渡嗎?”
他想,她的話很有道理,他自己平常說話也經常跳躍著來,有時候也讓別人感覺轉得太突然了。此時,他想起了那位出車禍的女孩子如煙。室外,落日的餘輝還在明晃晃地照耀著這個充滿勃勃生機的城裏小院。室內,輝煌柔和的燈光填充著陽光散射不到的所有角落,臉色白淨的她歡快調皮地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地看著他。
他不禁有些出神了。
此情此景是夢非夢,他仿佛極其放鬆地躺在一片巨大的棕櫚一樣的樹葉子上,而那片大葉子又漂浮在深藍色的溫暖如春的大海上隨波逐流,一起一伏的,恍惚了他的思緒,揉碎了他的心田。
白郡用一個淺藍色的托盤端著已然洗淨的葡萄進來了,她邊讓曉櫻和他吃葡萄,邊用茶幾上暗紅色的細陶茶壺給大家泡茶。
“你跟我說話當然用不著過多解釋,”他一回過神來便對曉櫻笑道,顯得頗為大度和氣,就好像他是這裏的主人一樣,“因為就算我當時聽不明白,回去之後我也會像老牛一樣把你說過的話再吐出來,一遍遍仔細地咀嚼,然後再咽下去好好消化的。李商隱同誌說過,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農村俗話也講了,鳴鼓不用重錘敲。所以說對於有些事來講,懂你的人不需要去解釋,不懂你的人又沒必要去解釋。總而言之就是,凡事都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和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