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人偷鋼筋(1 / 3)

吃過午飯周木匠繼續在家裏幹活,道武和桂卿父子倆就到村子西頭十字路口處去拉鋼筋,春英還是去蓋屋的地方幫著建築隊的人幹點零活。現在那裏的老房子雖然已經扒倒了,但是那些舊石頭什麼的還沒清理幹淨,需要盡快騰出地方來好挖地基。三間老房子全部屋牆拆下來的舊石頭剛好夠蓋新房子打地基用的,一點都不浪費。

在村西十字路口往南一點的北棠路邊上有幾棵粗大的楊樹,那是櫻峪水庫大壩以西整個大山坳裏唯一長有高大樹木的地方,因此無論從哪個地方看過來這些樹都十分顯眼。這幾棵年深日久的大楊樹可以說是北櫻村僅次於櫻峪水庫的又一個地標性的景物,隻是因為大家天天在它們眼前過來過去的,反而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了。當然,在驕陽似火的盛夏時節,無論是在田裏幹活的村民還是打北棠路經過的路人,無疑都會把這幾顆大楊樹當成一處極佳的歇腳之處。除了酷熱難熬的夏天之外,在春秋冬三季一般是沒有誰會注意到這幾棵大楊樹的,因而隨著歲月的流逝它們竟悄然變成了老樹和怪樹,就像幾位曾經風華正茂的青年逐漸步入了旁人不怎麼愛搭理的中老年時期一樣。許多年以來,這幾棵老楊樹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功能,那就是幫著村民們拉蓋屋用的鋼筋。

道武和桂卿爺倆用毛驢車把幾捆青灰色的鋼筋從家裏拉倒路邊之後不久,從村裏找來的一輛藍色的50拖拉機就“突突突”地歡叫著開過來了。拖拉機手就是秦家的老五秦元住,喜歡和他嘻嘡著玩的人都故意把他的大名喊成秦元狗,桂卿小時候就經常喊他五狗子叔。此時的五狗子臉上戴著個一看就不值錢的大墨鏡,他咧著個大狗嘴人模人樣地端坐在拖拉機上很瀟灑地衝道武和桂卿招了招手,然後又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才慢騰騰地熄了火,下來開始往拖拉機後腚上綁鋼筋頭。

和大多數像鴨子腚一樣喋喋不休的農村老娘們完全相反,五狗子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多說話,無論是在什麼場合,他覺得此舉既沒必要也沒意思。他一直都認為人活著有口飯吃就行了,說那麼多廢話幹嘛,又不能掙錢,還浪費唾沫星子。

拉鋼筋這活做起來其實也很簡單,隻要把成團的鋼筋的一頭固定在大楊樹上,另外一頭固定在拖拉機後腚上,然後慢慢地拉開拉直,最後再用力地扽幾下就行了。不過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拉鋼筋的時候一定得看好,千萬不能讓人不小心把腳或手伸進鋼筋套裏,那樣的話“啪嚓”一下子就會把人的腳或手給截斷,那種意外場景單是簡單地想想都叫人感覺恐怖異常。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鋼筋的兩頭一定要固定結實,特別是在最後扽那幾下的時候拖拉機的力道要使得恰到好處,如果力道弱了就拉不直鋼筋,如果力道過了又容易繃斷鋼筋傷著人。道武叮囑了兒子好幾遍,讓他千萬要注意看好過往走路的大人和小孩,一定離鋼筋遠一些。大人們多數都知道這個厲害,因為以前在拉鋼筋的時候曾經發生過這方麵的悲劇,所以道武和五狗子兩人格外小心,這就搞得桂卿心裏也很緊張。

大約隻用了半個小時的功夫幾捆倔強的鋼筋就漂亮地拉好了,道武依照慣例給了五狗子兩盒煙之後,五狗子就笑眯眯地開著拖拉機回村了,就像一個得勝回朝的大將軍一樣。剩下的活就很簡單了,隻要按照事先計算好的長度把那幾根長長的鋼筋分段截斷就行了,於是道武和桂卿爺倆就用借來的大鐵鉗開始截鋼筋了。兩人緊張而又吃力地忙活了有近半個鍾頭的功夫才把所有的鋼筋都按標準截完,然後就忙著把這些鋼筋歸攏到一起紮成捆,好往毛驢車上裝。

當道武往最南頭那邊走去準備把那邊一小捆鋼筋拉過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於是就大聲地問兒子:“哎,小卿,我怎麼看著這邊的鋼筋好像少了幾根呢?”

“不會吧,怎麼會少了呢?”桂卿一邊滿腹狐疑地回應著,一邊抬腿就向他爹那邊跑去,想看看究竟是怎回事。

等他跑到老爹跟前的時候,順著他爹的粗糙老手指的方向往地上一看,發現果然少了幾根鋼筋。因為截鋼筋的時候每一捆的數量大體上差不多,所以最南頭這捆鋼筋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不會是叫人偷去了吧?”桂卿疑問道,心裏自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他比較相信越有事就越有事這個邪理。

“哎,剛才沒看見有人從這裏過去呀?”道武使勁撓著頭嘟囔道,大約遇見難題他隻會撓頭而已,他臉上的皺紋此刻變得更深了,也更黑了,和用劣質鐵水澆鑄的一般。

“要偷也不一定就是剛才偷的,說不定先前咱沒注意的時候就叫人偷走了呢?”桂卿分析道,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說得也是,可能是這樣的,”道武又是氣憤又是心疼地說道,連日來的操勞已經讓他憔悴和蒼老了不少,“這到底是讓哪個壞種給偷去了呢?真是出奇了,我也沒看見誰過來呀。”

道武和桂卿爺倆一邊不停地嘀咕著這件剛發現的蹊蹺事,一邊抬頭向四處張望著,希望能找到問題的答案,不然的話他們兩人能難受死的,特別是道武這個一貫老實巴交的農村人,恐怕很難接受這件窩心的事,至於桂卿嘛,估計和他爹的心情應該差不多。

果然事出有因,就在桂卿又往南邊多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發現在東邊的一條小路上有個家夥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在那個人的旁邊斜靠在一個半人高的石頭堰壩上,放著一輛黑色的小輪自行車,就是通常女人才騎的那種。他有理由猜測,眼前的壞事八成是那個不敢見人的家夥幹的。

“哎,你蹲那裏幹什麼的?”他抬腿就往那個人身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道。他大聲咋呼的目的很簡單,當然也是出於一種本能,一個是要震懾住那個鬼鬼祟祟地家夥,一個是要他爹趕緊過來幫忙,如果那個人就是偷鋼筋的蟊賊的話。

那個人看起來身材瘦長,像條嚇人的水蛇一樣,頭發蓬亂油膩,還長得賊眉鼠眼的很討厭的樣子,一身清溜打閑逛的二流子打扮,怎麼著看都不像是個好人,估計就是附近村莊裏不怎麼上道的年輕人。那家夥一看桂卿正麵向他急急地跑來,又聽見那聲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吆喝聲,頓時嚇得猛然一驚,渾身打起顫來,和篩糠一般。隻見這家夥二話不說,腦子裏似乎什麼也沒想,就像鯉魚打挺一般直接跳將起來,連跑帶竄地推起旁邊的車子就沒命地往東邊逃去,顯然這家夥也知道在山路上騎車子肯定不如撒腳丫子跑起來快。

桂卿的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同時也變大了許多,大到胸腔裏幾乎都放不下它了。此刻的他好像比那個偷東西的賊還緊張,因為麵對眼前的事情賊至少比他更有心理準備。他在慌亂和恐懼當中瞥了一眼那個人剛才蹲過的地方,赫然發現一堆被匆忙扭曲成團的鋼筋就躺在枯黃的草叢裏,像凍死了的一大團細蛇,青黑色的蛇。

“※※※※※,原來真是這家夥偷的啊!”他又氣又急地想道,然後回頭衝著他爹大聲地喊了起來,以給自己壯聲勢,“俺達,就是這孩子偷的鋼筋,你快過來,這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