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同床異夢(1 / 3)

華玲終於結婚了,而且嫁的還是一個很有錢的男人。

自從作為必不可少的伴娘之一參加完華玲那場相對來講比較奢華熱烈的婚禮之後,淩菲整個人好像都變了。她開始變得有些鬱鬱寡歡和沉默不語了,在桂明麵前經常擺出一副心事重重和愁腸百結的樣子。她越來越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在家裏隨便什麼地方,不由自主地胡亂想著什麼,也不發出一點動靜,乍一看起來就像一位深沉、優雅、頗有素養的古代歐洲貴婦一樣。當然,隨之而來的表現就是她也不怎麼愛和他打鬧和調情了,因為她忽然覺得那樣做不僅顯得非常無聊,而且還暴露出她和他都很沒有品味的事實。作為無辜者的他自然是搞不明白,怎麼情侶之間互相打鬧和調情就是沒品位的事了,不過好在她並沒有說出在心中悄悄隱藏著的這種無味的看法。他甚至還私下裏認為她最近變得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因為她終於學會了適當地安靜,學會了恰當地思考,學會了不再喋喋不休地和他爭論一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事情,而那些天然的舉動曾經一度是她最大的人生樂趣之一。

無論對於誰來說,其實她心裏的煩惱和憤懣都是完全可以正確理解的,除了他之外,因為無論是從相貌、才能或者人品等方麵來講,還是從家庭經濟條件和社會地位來講,其實華玲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法和她相提並論,以她的實力可以說是碾壓華玲的一切。長久以來,她之所以能和華玲保持著這種親密無間的超常閨密關係,其主要動力就在於華玲是她全部生活的重要參照係。隻要有華玲這個沒羞沒臊的大活物在眼前蹦躂著,她就能平安無事地保持著一份天然的優越感,她就能每天都活得樂滋滋的,她就能在男朋友跟前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樣充滿自信地展示著自己那一身美麗的羽毛。而現在,這個能給她帶來無窮生活動力的女人,這個她曾經最喜歡最喜歡的無論是哪個方麵都遠不如她的女人,居然像走了狗屎運一樣悄沒聲息地就嫁給了一個標準的有錢人,這事怎麼會不讓她火冒三丈並且惱羞成怒呢?而更為可惡的是,不管她心裏怎麼憎惡和反感華玲,她都不能當麵表現出來,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行,因為她們是滿世界都公認的好閨密啊,好得幾乎都共用一個頭或者共穿一條褲子了,從來都不分什麼你和我。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狠狠地想象著華玲那張長滿雀斑和青春痘的老臉,那頭稀稀疏疏而又枯黃卷曲的頭發,那個單薄異常並且毫無半點性感可言的小身子板,那口泛著暗黃色和土灰色光澤的凸凹不平的牙齒等種種令人難以接受和容忍的缺點和毛病,不禁覺得怒從心頭起,哀自腦中來,她恨自己當初為什麼發賤,非要和這種女人搞得就像一個娘生的一樣,以至於如今連想要撕開臉和其絕交都變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往日甜蜜異常的曾經以為非常值得回味的青蔥歲月,她竟然全都忘記了或者選擇性地忘記了。她後悔有些重要的秘密與對方一起分享過以及分享過了對方的一些重要秘密,與此同時還愚昧無知地建立和堆積了兩人之間新的無盡的難以公示的秘密。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公平可言?”她氣憤頗為難平地心緒頗為激動地想道,其實離發瘋已經不太遠了,“就她那個惡心人的死樣子,都能找到那麼好的一個老公,看來老天真是瞎了眼了。噢,不,應該是那個草包一樣的男人瞎了狗眼了,居然會鬼迷心竅地看上了她這種貨色。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好的呢,竟然能輕鬆地收獲那個男的?毫不客氣地講,我輕輕鬆鬆就能甩她兩條街遠,還不帶回頭再看一眼的。”

“難道那個男的娶她是為了接近我嗎?”她又異想天開地胡亂琢磨著,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太可笑了,“嗯,這個想法真好,看起來也符合劇情的發展,可惜不是真的,隻是一種下流而無聊的臆想罷了。”

“噢,真是荒唐透頂了,”她又感歎道,心中似乎打翻了無數的老醋壇子,酸得她舌頭根都麻了,“也糟糕透頂了,世界上什麼爛事都有,什麼爛人都有,什麼可笑的情況都會發生。她瀟灑地興高采烈地離我而去,忘情地投入那種羽人腥膻無比的懷抱,為什麼我感到的不是傷心的離別之情,而是滔滔不絕的憤怒之情呢?”

“難怪以前她老是勸我趕緊和桂明上床睡覺呢,”她就像一位由於某種特殊的機緣而在一瞬間突然得道了的白胡子高僧一樣,自作聰明而又無比自信地想道,“原來她就是靠著這個手段和那個瞎眼的家夥混到一塊去的呀,要不然人家憑什麼會看上她呀?而且是在我和她經常在一起玩的情況下看上的她,真是的!”

“哼,這個心機重重的華玲啊,”她繼續毫無道理地想象著,恨不能把對方拉過來踢上兩腳才能稍微平衡一下自己已然扭曲的心理,而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受到這種令人惡心的懲罰,“她在床上一定浪得要命,賤得嚇人,不然那個瞎眼的家夥怎麼會對她戀戀不舍,念念不忘,癡迷到如此這般的可憐地步呢?”

“當然,她的風流我也是領教過的,”她轉而又想,“確實也有些獨到的過人之處,即便是我,想要徹底忘記她恐怕也難,更何況是饑不擇食的他了,那種缺心眼子的貨色,除了錢之外簡直是一無所有,窮得和個叫花子似的,讓人看著就煩。”

淩菲無數次不顧羞恥地異常生動地想象著華玲和她現在的老公沒日沒夜地膩歪在一起的各種令人作嘔的十分不堪的細節,並且樂此不疲,毫不厭倦,仿佛隻有這樣不停地想著,她才能稍微平複一下自己那飽受傷害和侮辱的心靈。她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某種難以啟齒的心理疾病,所以才會如此變態地這樣想象著。不過在更多的情況下她很快地就會否定這種無端的懷疑,從而堅定地認為自己並沒有什麼隱秘的心理問題,有問題的肯定是愚蠢透頂而偏偏又運氣賊好的華玲,以及她的那個香臭不分、好歹不識的下賤男人,即瞎了狗眼娶了她的那個粗鄙不堪的男人。和那個無恥的有眼無珠的男人在一起廝混,她大概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她總是這樣充滿自信地想象著她。

在感到極端的氣憤和無休止的懊惱之餘,她有時候又會想到諸如華玲是不是曾經看上桂明了,如果自己當初能夠狠下心來去搶對方的男朋友的話,那麼現在又會是怎麼一種結局此類的問題。並且由著這兩個揮之不去的噩夢般的可怕念頭,她又會陷入無窮無盡的更深層次的氣憤和懊惱當中去,就像走進了一個永遠也跳不出來的人生的死循環當中一樣。她的想象越具體越生動,她的痛苦感就越強烈越持久,但是她卻並不打算采取有效措施來盡快終止這種深深折磨著自己的想象,就像在吸食可怕的生物製品並且已經無可挽回地上癮了一樣。

她癡迷於這種變異的痛苦,久久不願脫離。

有一天傍晚,當她又一次蜷縮在那個表麵上看起來還比較鬆軟舒服而實際上早已油跡斑斑的根本就不能入人眼沙發上,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癡迷地想象著醜陋肮髒的華玲和她的那個粗鄙不堪的而且注定一輩子都窮得隻剩下錢的老公的種種醜行時,她的手機忽然來了一條短信。她懶洋洋地伸出一隻白嫩鬆弛的胳膊以及連著胳膊的小手,從身子底下摸起那個光滑圓潤的帶著良好振動功能的手機,煩躁不安地瀏覽了一下那個惹她心煩的短信,發現那是一個她在美容院偶然認識的陌生男人發來的一個黃色小笑話。

她隨手就將那個短信刪掉了,然後非常鄙夷地笑了一聲。

那個發來短信的不知眉眼高低的蠢豬一樣熱情和好色的男人顯然已經結了婚,不過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來他這個貨很有錢。據說那個王八蛋不偏不倚恰好姓王,他就住在湖東區她常去的那家美容院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裏,而且還和美容院的老板娘劉姐關係很不錯。她甚至都能感覺得到,即便用腳後跟也能猜測得到,那個被劉姐異常親切地稱之為老王的家夥肯定和風騷庸俗的齷齪無恥的劉姐有一腿,因為一般男人是很少光顧這種隻為極小一部分女人服務的檔次並不高的美容院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話從來不假。

那個姓王的混蛋垂涎於淩菲的美貌其實已經很久了,隻是礙於美容院隻歡迎女客的掛羊頭賣狗肉式的破規矩所以才不敢直接亂來的。不過,隻要逮著機會他還是會說一些非常逞能的特別弱智的極其低級的要多下流有多下流的俏皮話來刺激她的,對於不怎麼要臉的人來說這種機會多得是。通常情況下她要麼對他的醜陋舉動不予理睬,要麼幹脆冷冰冰地回敬他幾句,倒是從來沒和他真正翻過臉。她始終都認為和那種明顯是人渣的羽人翻臉隻會顯得自己沒品味和不夠大度,或者說應對的手段不夠老辣和熟練。就連一貫喜歡忽悠年輕人的地攤雜誌上都說了,討厭一個人,未必要翻臉,那麼她非常貼切地秉承這種毒雞湯式的思想也就不奇怪了。她本來完全可以換一家美容院來做美容的,隻是由於那個一直令她鄙夷和蔑視的劉姐整天咋咋呼呼地奉承著她恭維著她,讓她深深地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所以她才沒好意思換地方的。另外,為了得到所謂的優惠,她還在那家店裏還預交了不少的錢,這也是她不能輕易離開那家美容院的重要原因之一。

幸好她不炒股,隻炒男人,而且還炒得不好。

按說經常反省自己的人才是真正有素質的人,但是她並不認為是自己的言行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所以才引得老王那樣的混蛋樂於糾纏她的,而是樂滋滋地覺得正是自己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的那獨特的女性魅力太強大了,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爛情況的,或者是因為老王那個羽人太垃圾了,對哪個頗有姿色的女人都那樣。既然所有的責任都不在自己身上,那麼她當然就不用去內疚什麼,更不用去反省什麼了,隻要堅持做一個我行我素的沉著冷靜的小資女人就好了。所以,她對討厭的劉姐把她的手機號泄露給老王一事其實並不怎麼太生氣,甚至對於老王那廝時不時發過來的那些帶著明顯調戲意思的短信也並不怎麼在乎。她自信什麼沒見過?就算是沒親眼見過,總也聽說過的,太陽底下能有什麼新鮮的玩意?

“他不過是一條臉皮比較厚的狗罷了,”她若無其事而又充滿厭惡地想道,覺得自己的心和對方的心遠著呢,就算是對方要咬人,一時半會也咬不到聰明的她,“明明我是個未婚的女孩,他竟然把我當成已婚的女人來對待,真是太不要熊臉了。怎麼走到哪裏都少不了這種爛人呢?也奇了怪了,優質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啊。”

越是令人討厭的人越是不容易被忘掉的,她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於是忍不住地狠狠罵道:“天生的一對狗男女,全都不是個熊玩意,老王和老劉,老劉和老王,這一對奸夫淫婦!”

當淩菲正很不雅觀地躺在那裏徹底地沉浸在想三想四的孤獨境況裏,好不容易想要做一個完全嶄新的自己的時候,桂明恰好回家來了。他是最不會挑時候的人了,曆來如此,曆來如此,就像個進化不好的瞎碰子一樣,可他偏偏還覺得自己做得挺英雄的,真是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