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不是人(1 / 1)

劉芸很痛心地說道:“你可以積極治療呀。”

犯罪嫌疑人憤憤不平地看了劉芸一眼:“治療,你說得輕巧。我們不象你,是政府的人,有醫保,坐辦公室,拿工資。我是郊區的農民,收到看天靠地,做點小生意天天防著城管。我們的收入少得可憐,除了吃飯穿衣,小病湊合,大病就沒有了指望。治病哪裏有錢呢?”

“你可以想辦法象人借呀,親戚朋友總會幫忙的。”劉芸不甘心地想深挖出罪犯的內心。

罪犯的內心很不安,他在想要如何說為好,他不想在言語中為難他的親朋好友。

“我象他們借過,他們也都借給了我錢。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親戚朋友同樣沒有太多的餘錢,他們也盡了力幫我。可是,你知道嗎?我這樣的病,醫生說唯一的治療辦法就是肝移植。”

“現在的醫學很發達,沒有治不好的病。”劉芸對當代醫學相信的有些過頭,或許是為了為她的話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你這話真好笑!象幼兒園的水平。”罪犯天不怕地不怕,可能知道犯下重罪,沒有被寬恕的可能了,索性由著性子,圖個嘴巴痛快,他帶著嘲諷的口吻對劉芸說道,“如果都能治好,大家長生不死,那地球都住不下了。怎麼可能呢?”

劉芸很想生氣,可是又不能生氣,麵對這樣的弱者,生氣有什麼用。作為記者、主持人、電視台中層領導,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又怎麼能夠真正與這樣一個把所有努力變成怨恨的人計較呢。如何喚起民眾對於生命的重視,如何讓更多的人對於普通百姓的疾苦多想想辦法才是正道,才是劉芸自覺做人的良知。

劉芸深吸了兩口氣,平靜本能的不快。

“可是,有一份希望就要盡全部努力呀。”

“我有努力,我向所有能找到的親戚朋友都借了錢,我以為不小了,整整五萬,可是我帶著五萬元去醫院,護士聽我說了,忍不住歪笑著勸我‘這點錢也想做肝移植手術?走吧,走吧,再去弄十個這麼多來。’我想哭,我想立即自我消失在空氣中。五萬元錢都是我們全家東拚西湊來的,要五十萬元,幹脆直接把命拿去好多了。”

“你有沒有找有關部位應映呢?象民政什麼的?”

“我老婆去找過他們,但有用,老婆告訴我,民政的人說這事太多了,如果每個人都找他們想辦法,那不是成了公共汽車,實際上也沒有這麼多錢來辦這些事情。”

劉芸越問心情越沉重,這些現實的問題,如果不親身接觸,還真的沒有辦法深入了解。看來,疾病對於弱勢群體的壓力的確不容忽視。她想關於治病的話題問得差不多了,想想還要從別的角度了解一下罪犯的所思所想。

“可是,你這樣做,害了許多無辜的人。”劉芸很傷感地說道,“你知道嗎?你那樣弄一下,三個人永遠地去了,還有七個人住進了醫院。他們也是有家的人,也有老婆孩子。”

罪犯沉默著,顯然也為自己的行為慚愧和後悔,為自己的衝動反思,這對於那些逝者和傷者已經完了,但是對於之後和他同樣情況的人還是有著警醒作用的。

“我對不起他們。”罪犯對著攝像頭道歉,“我不該這樣。我治不好病也就算了,不能把他們拖下水。”

“你這樣做,你的七十多歲的父母親有多痛苦,你的妻子有多難受,還有你的讀高中的兒子,你留給他的太多複雜難言的情感呀。”

罪犯痛哭起來,拚命搖頭:“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