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變迷蹤(1 / 3)

倦夜蜷縮在“花生”殼中,一動不動,亂媚兒的話不斷地在耳邊回響——即便穿上人的衣服,你依然是一隻猴子!

嘴唇已被咬得鮮血淋漓,難道我真的要做一輩子猴子嗎?

“花生”飛速移動著,掠過無數光與樹影,終於停了下來。

殼蓋兒緩緩打開,倦夜不情願地抬起頭,身外是青青的山巒,眼前橫著一道千尺峭壁,壁上鬆柏倒掛,險峻而雄奇。

其中一棵皂莢樹更是高大得出奇,它依崖就坡,樹幹挺拔向上,直直聳入雲空,層層疊疊的樹蔭延伸擴展,形成一把巨大而厚實的天傘,插進了峭壁。

原來裹住倦夜的不是花生,而是一個巨大的皂莢,幾乎與人一般大小。

皂莢樹竟似有了生命,興奮地伸展枝葉,宛如揮舞著無數手臂,迎接倦夜的到來。

倦夜皺眉,重新垂下頭,懶得理會這棵怪樹。

皂莢樹非常不滿意倦夜的態度,一個皂莢從枝葉之間飛出,射向倦夜,堅硬的莢蓋“卜”地打開,宛如撐開的蚌殼,於是,一莢清水沒頭沒腦地灑向倦夜。

低頭看著濕淋淋的身體,倦夜惱火極了,右手緩緩抬起,一團火焰在他的手心哧哧燃燒著……

又一個皂莢伸到倦夜身前,莢蓋緩緩打開,竟是一個少年坐在莢殼中,他雙手托腮,向著倦夜眯眯笑著:“別發火,是我請你來的。”

倦夜嚇了一跳:“怎麼是你?你在這兒做什麼?”

眼前的少年竟是月夕。

月夕的麵容映著葉色,透出一種超脫紅塵的閑適:“當然是睡覺了。睡在皂莢裏,任何繁囂和嘈雜都鑽不進來,誰也無法幹擾我,再也沒有比這裏更寧靜的地方了!”

繁囂和嘈雜?

倦夜悲哀地垂下頭,屬於人類的繁囂和嘈雜,卻是他想要也要不到的。

飛鳥從他的頭頂掠過,婉轉急促的鳥鳴,顫出了樹林,從雲絮和草尖上滑過去。

一隻溫暖的手扶上他的肩膀,倦夜抬頭,卻對上月夕真誠憐惜的目光:“剛才發生的一切我全看到了,知道為什麼帶你來這裏嗎?”

倦夜茫然,月夕微微一笑:“我想幫你剝掉這身猴皮,重新做人,隻要你跟我走。”

“真的可以嗎?”倦夜驚喜地抓住月夕,若是能夠重新做人,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是。”

倦夜眼睛亮了:“我跟你走。”

月夕帶著倦夜奔向山間大路,早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月夕讓倦夜坐上去,親自揮鞭駕車。

倦夜也跳到駕車的位置,與月夕並肩坐在一起。

“我們去哪?”

“一個你絕對沒去過的地方,見一個你絕對沒見過的人。”

一隻蜜蜂落在了車轅上,小小的翅膀扇動著,竟發出了人的聲音:“夜,回來。”

月夕皺眉:“蟲王金小如?”

倦夜伸指彈飛蜜蜂,沉聲說:“不,這是亂媚兒布下的萬蟲追蹤,她把自己的意識分布在附近百裏內的所有昆蟲體內,尋找並跟蹤目標,我們怕是走不了了。”

月夕把韁繩塞給倦夜:“你來駕車。”

月夕低眉垂目,雙手合並再猛地翻開,指向前麵的奔馬,低斥一聲:“花木之能,為我所用。”

奇跡發生了,月夕指向的馬背上突然長出兩片圓形的樹葉,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大,最後長成巨大無匹的兩片葉子,並緩緩扇動起來,就如同兩個巨大的翅膀。

馬車騰飛起來,帶著倦夜和月夕向遠處飛去。

倦夜暗裏一驚,因為他聽亂媚兒說過,凡金、木、水、火、土,都是仙魔兩界才能動用的力量,自己雖然練了〈天火集〉,但天火卻發於自身,而非外界。

月夕能夠任意使用木的力量,難道竟是兩界之人?

對於練武人來講,無論是仙界還是魔界都是畢生努力的目標,因為隻有在有生之年修成仙或魔,才能真正的衝破生死之限,得以永生。但在進入兩界之前,卻必須先要成為某一界的修煉者,修煉仙法或魔功,亂媚兒修煉的就是魔功。

進入兩界的魔仙輕易不到人間,隻有修煉遇到阻礙之時,才會重到人間,也就是所謂的曆劫。曆劫就是重新轉生,重新成為修煉者,這種修煉者天賦自然非同一般人,很容易有所成就。

不過,倦夜卻是例外,他的魔功已到最高境界,所以無所謂阻礙,可是他卻奏出了生命之音,失去了魔心魔性,成為非魔之魔,才不得不到人間曆劫。

馬車在空中飛翔,呼呼的風從耳邊掠過,月夕回頭看了一眼:“希望能暫時擺脫她。”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隻蝴蝶並附在了葉翅上。

隻知破繭成蝶,誰想現在順序卻完全倒了過來。蝴蝶收起了彩翅,突然就化成了蠶蛹,蠶蛹再一層層撥開,露出裏麵的一隻幼蠶。

倦夜皺眉,不好!

幼蠶在巨大的葉翅上用力咬了一口,身體立刻又化成了無數成蠶。千百條蠶一起啃吃著巨大的葉翅,刹那間,那葉子已是千瘡百孔,再也無法扇動,馬車從空中墜了下去。

月夕慌忙拉住倦夜飛離馬車,落向地麵,身前竟是一片蒼茫無際的沙漠。

馬車墜毀在身前的沙堆中,幾乎是在剛剛沾地的同時,就迅速沉陷,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隻剩下緩緩流動的黃沙。

這裏竟是流沙灘,沙粒不住地流動著,放眼看去,寸草皆無,可以想見它的威力了。

身後有風聲呼嘯,伴著亂媚兒陰惻惻的聲音:“夜,你要去哪裏?”竟是越來越近了。

月夕突然笑了,他看著倦夜:“你怕死嗎?”

倦夜沉默了下:“如果除死以外,別無選擇,我不怕。”

月夕點頭,握著夜的手,他的手溫熱而有力:“無論是生是死,都讓我們一起去麵對吧!我們雖然相識不久,卻有機會同生共死,看來我們注定要成為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