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出江岸的巨大岩石浸在月光中,像一隻昂首長嘯的狼頭,滔滔的江水從它的身下流淌,如同千百人一起嗚咽。
千羽抱膝坐在大石頂端,呆呆凝望著江麵,那裏又浮現出倦夜與趙小眉相擁的身影。千羽心裏好痛,好想哭,可不知為什麼,眼淚卻流不下來。
倦夜,我到底怎樣做,才能係在你的心?難道千年的等待,隻為了看你與各種女人糾纏嗎?
千年前,有了生命的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倦夜。
沉睡千年,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他。
於是,倦夜理所當然地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就像鳥兒破卵而出,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它全心全意的依戀。
無論是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上天都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利。
千羽將頭埋進雙膝,江風吹拂著她的亂發,就像一座失去生命的石雕。
一隻黑鳥悄無聲息地飛落到千羽身旁,是雲歡。它黑色的眼睛在暗夜中更顯幽魅,它驟然飛起,尖利如刃的長嘴啄向千羽的後頸……
一道雪亮的劍光突然從旁側卷襲而至,軟如長蛇的劍刃迅速纏向黑鳥的身體。
另一道白光亮起,擋在劍光之前,“啵”的一聲,兩道光芒同時收縮。
劍光斂於墨雪之手,另一道光縮進雍華白晰修長的手掌中,竟是一片小小的羽毛。雲歡飛回到雍華的肩膀上,虎視眈眈地盯著墨雪。
千羽被驚動了,回頭,怔怔地看著兩人。
墨雪冷笑:“雍華,你終於出手了。”幸好他半路遇到千羽,看到她神色不對,就悄悄跟蹤而來。
雍華雍容一笑:“墨雪,和我做對,實在是不智之舉。”
千羽察覺到什麼,傷懷地看著雍華:“雍先生,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雲歡開口了:“真是個大笨蛋!若不是你運氣好,總有人在身旁保護著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千羽並沒有太多意外:“你一直想殺我,對嗎?可是為什麼?”
雍華容色一冷:“我做任何事都沒有解釋的習慣,對你也不例外。你與我,同為飛鳥之主,今晚不如決一勝負,看看在飛鳥的世界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墨雪冷笑:“你仇恨千羽,就是因為她可能威脅到你飛鳥之王的地位,對嗎?”
雍華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千羽皺了皺眉,她總覺得雍華不會為爭一點虛名而殺人,一定是另有原因:“對不起,雍先生,我沒有與你決勝負的興趣,況且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我隻是喜歡鳥類,願意與它們做朋友,它們就像我的親人一樣。你是飛鳥之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與你爭什麼,更不想再見到任何人受傷害了。”
雍華突然狂笑起來:“好一個不想見到任何人受傷害,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隻可惜,在我雍華眼中,你隻不過是一個幼稚卑微的女人,你不配與飛鳥為友,更不配與我雍華並立。”
墨雪橫劍指住雍華:“閉嘴!想不到飛鳥之王雍華竟是如此的狂妄無知,你才不配為王,即便是鳥王!”
雍華猛地頓住笑聲,陰森森地看著墨雪:“你說什麼?”
墨雪緩慢撫摸劍鋒,一字一頓地說:“你、不、配、為、王。”
雍華的白發猛地卷飛而起,深紫色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絕美的麵孔上更是布滿了凜冽的煞氣。他緩緩地、慢慢地抬起手,張開的五指突然探出五支鳥喙,脫出指尖,然後化作五隻凶猛的鷲,飛快地撲向墨雪。
墨雪大笑,清俊的麵孔飛揚起少有的豪情,劍鋒一斜,無數的飛雪飄舞,迎向五隻禿鷲。來勢洶洶的五鷲像是突然遇到了極地的暴風雪,動作緩了下來,翅膀越來越僵硬,終於撲騰幾聲,凍僵在地麵上。
雍華白衣掀起,無數隻蒼鷹由他的袍下翻飛而出,襲向墨雪。墨雪身外的雪花舞動更快,紛紛揚揚,竟是由天而降,罩向蒼鷹。
那麼多的蒼鷹在雪中飛翔,急切地啼叫,卻無法接近墨雪。
墨雪長笑,碎血劍振出兩個不斷伸縮的黑影,發出尖厲的嘯聲,撲向了雍華。那是墨雪父母的魂魄,卻留戀於碎血,凝於墨雪所修煉的雪魄中,合二為一,成為噬殺的凶靈。
麵對墨雪的反擊,雍華隻是摸了摸肩上的雲歡:“去。”
雲歡啼叫著,迎向兩隻凶靈,煽動的雙翅振起一圈光影,團團擴大,竟吸引著兩隻凶靈身不由主地投身進去。
墨雪臉色變了:“回來。”
兩隻凶靈嘶叫著,卻無力回頭,被光影的力量牽扯而去。
雍華淡笑:“雲歡是鳥中的鍾魁,最喜歡以鬼靈為食,你這是自己送上門的。”
墨雪再也顧不得那些蒼鷹,因為他知道,父母的魂魄若被雲歡吞噬,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碎血劍陡然亮起,墨雪飛襲雲歡,試圖阻止它的吞噬動作。雍華卻也騰空而起,麵向墨雪,張開闊大的白衣……
千羽心裏一跳:“墨雪小心!”指上七彩環又一次發出光芒,擴展成玄天寶弓握於雙手。
千羽情不自禁地拉弓,光箭逐漸凝形,對準了雍華……
就在這時,雍華的白衣突然化為一雙白翅,白翅修長而優美,扇動之際,像是翻舞了夜色。
千羽一呆,那——是白鶴!
刹那間,千羽忘記了一切,恍惚似在夢中:“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