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救駕(1 / 3)

兩宮太後加各色妃嬪,駕臨的排場那是相當的不得了。

武梁縮在她的小偏院裏不露頭,隻程熙在院外頭一個勁兒探頭探腦。

女人們在昭明寺各處遊走,過了很久,終於往惠太妃這小偏院來了。

——和武梁一樣,據說惠太妃也“病”了,並且“病勢深沉”,已經不能起床伴駕了。

惠太妃和慈賢太後交情不錯,還有其他的老女人們,反正如今一窩老寡婦無寵可爭,大家心態都還算平和。既然來了,怎麼能不去看看這位老姐妹。

何況這次後宮出遊,原本就是在惠太妃的殷殷邀約遊說下達成的。大家的心裏,多少都有那麼個“去看看她在外麵怎麼過日子”的好奇念頭,這會兒見不著人,總會有人提的。

於是兩宮太後很親切仁義的過來探望。

武梁聽著外間侍衛們忽然有燥動,似乎是有人吩咐著什麼,然後沒多久便悄無人聲一片肅靜,便知道那些女人們終於要過來了。

她知道惠太妃院子裏,後來多了幾個粗使的下人。兩個上了年紀的男子,負責外間的趕車和采買。而院子裏又請了一個中年廚娘,一個劈柴擔水的年輕媳婦。

對外說法是惠太妃娘家陸家,覺得她在這裏清修日子太過清苦,定要派人來供她差遣使喚。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武梁是讓人深入打聽試探過。兩個男人似乎沒什麼功夫在身,倒真是陸家支派過來的,也隻白天跑腿幫忙,晚上是不在山上住的。而院裏兩個女人,卻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找來的。最主要是,她們都是練家子。

惠太妃住在昭明寺的時間不短,不過一直和寺裏人並沒有處好關係,加上寺裏也沒有什麼有身手的師太,憑空安插人進去,肯定是會惹眼的,隻怕過不了護衛隊的排查。

武梁篤定如果真有什麼安排,一定還得在惠太妃的偏院裏進行。

可安排再多,若太後一行並不踏足此處,那什麼埋伏也得作廢。或者人家已經在寺裏某處下了手,那他們母子等在這小偏院裏,也隻能是枉費心機。

所以武梁終於聽到外間那一聲悠長的“太後駕到”後,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太後安然過來了,一切都沒出偏差,很好!

緊接著便又高高懸起了心。

該程熙出馬了,會遭遇什麼,他能應付得了嗎?人常說富貴險中求,可把自己兒子推去險境,如果有什麼萬一呢?

——武梁在這兒很操心,程熙那邊很雀躍。

他們住的這院子,和惠太妃住的小偏院不過隔著一個小巷道。侍衛們就以那裏為界,惠太妃在保護網內,武梁在外。

程熙就踮著腳隔著侍衛牆,在人縫裏大呼小叫的,“太後姑母!太後姑母!”

負責這處的侍衛,不管對程熙認識與否,反正沒人攔他,隻把他攔在人牆外罷了。就他這種叫喚法,擺明是太後娘家人,若不傻誰會攔呀。

還有人幫著往太後跟前遞話,“似乎有人在喚太後……”

兩宮太後止步,慈寧太後就看到了人縫外的小腦袋,然後招手叫程熙過去。

程熙還小,還算不上需要避諱。再說太後說不忌諱,那就不忌諱。

“你這小子,怎麼跑上山來了?”太後問。

“我娘住在這裏養病,我來探病,正好遇到太後姑母了。”程熙高高興興回話,又跟眾人見禮,然後被慈寧太後攜了手臂,一並往惠太妃院子裏去了。

太後聽他提到武梁,便不大高興,瞧著他似笑非笑的,“你是‘正好’遇到我的?”

程熙知道被質疑了,便笑嘻嘻地改了口,老老實實承認,“其實我是聽說太後姑母要出宮巡遊,想看看巡遊是怎樣的,特意跑上山來等著的。”

一邊帶著小興奮,“真的,我纏磨爹爹幾天了,爹爹怕我打擾姑母,隻準我在街道上遠遠看著。可那裏圍著幔子,人又多,想也知道看不清嘛。結果來了山上也被侍衛擋了個嚴實,還以為今兒見不著您了呢,幸好姑母往這邊來了。”

···

鄧隱宸跟在一側,默默觀察周圍,心裏難得的竟有絲緊張。

武梁說,據她多日相處發現,惠太妃對慈寧太後似包藏禍心。若真有人行刺,她想讓程熙立功,求他千萬保護程熙平安。

知情不報另有圖謀,這件事兒傳出去怎麼得了。鄧隱宸不願和手下任何人講,隻能自己親自上。

這會子看到程熙過來了,不由就盡力向太後和程熙那邊靠近了過去。

一邊心說他娘的老子怎麼成了程家的保鏢了,程二自己怎麼不安排好來護著親姐親兒。

一邊又想,那女人竟然不找程二卻找他,倒是會撿人使喚呢。

想起她開口時他不肯理她,於是她便拉著他衣襟兒不鬆手,沉默著非等到他答應。

倒是第一次那麼鄭重,也是第一次這麼擔心害怕吧。

她每次叫他同謀先生請他相幫,但其實都半開玩笑沒那麼緊張。隻這一次,她的不安那麼明顯。

果然是親兒子,才會那麼真心實意的擔憂、庇護。

可對他呢?如果貴人們真有哪個出了事兒,都是他的責任他的過失啊。可她哪裏有為他想過,她隻想坐等出事兒,尋機立功。

把功勞給她兒子,把安全給他兒子。過失他領走,危險他擔下。

鄧隱宸心裏湧起些怪滋怪味兒的難受勁兒。

忽然又覺得挺矯情的,和人家兒子比什麼?在她心裏,他連程二都不如,還和人家兒子比什麼?

不過他不覺得程二有多好。他們之間牽連不斷,不過是因為有個兒子。如果他們也有個孩子……到底打住沒有再往下想。

錯過了,終是錯過了。

···

惠太妃的院子狹小,幾乎可以說是一目了然,正三偏二五間房的格局,規規矩矩四四方方。

正三間其中一間惠太妃住,一間下人住。中間為廳,待人接物的地方。隻是這小廳一眼能望穿,窄窄小小甚至塞不下這麼多女人進去。包括院子也是,這許多人湧進來,立馬顯得逼仄局促。

左右各有偏房一間,左為廚房,裏麵收拾得挺幹淨的樣子。右為柴房,堆了些柴禾雜物等。此時兩處都開著房門,屋裏看得一清二楚。

整個院子都不存在什麼遮擋曲折地方,可供人隱蔽藏匿的。鄧隱宸想,如果真有人想耍把戲,大約就得直麵上了。

便心裏默默過著屋裏的幾個人,尋思著可能是哪個人,可能是哪個角度。

柴房門口有疊放的一排壇子,都不大,裝鹹菜可以,藏人就不能夠了。

廚房廊下擺著水缸,旁邊兩隻水桶,牆上靠著一根扁擔。就地趴跪著一個粗笨的女人,頭低低伏下不敢稍抬,渾身瑟瑟發抖,大氣兒不敢出的樣子。

不遠處另有一個黑壯的婦人同樣跪趴在地,旁邊是亂堆的新柴,似乎劈完後來不及拾掇,或者是剛從柴房抱往廚房,沒及進門直接放在了原地。

她們兩個象是因為太後忽然進來,來不及回避,因而原地跪下的。但實情當然不是,太後進來前太監唱報了的,她們不可能沒時間回屋避開。

但也不一定就是她們倆。這種破綻太過明顯,不象惠太妃這種混過後宮盤絲洞的女人們玩出來的把戲,更象是一種刻意的安排。

隱藏在暗處的危險,才是真的危險。

鄧隱宸把注意力放在正廳門口。

相比之下,程熙就目標明確,專注盯著院子裏跪著的兩個女人。

這院子,之前排查很仔細,劈菜的斧頭,廚房的菜刀,屋裏的剪子,全被收走管製起來了。如果還私藏著什麼利器,一定很小。會是匕首?會是短刀?會是飛針?

不管是哪一樣,直接撲上來刺的威脅不大,這距離夠他做出反應的。需要注意提防的,是暗器。

程熙全神貫注。

正廳門口,惠太妃的丫頭素兒跪迎見駕。稟說惠太妃身子不適起不得床,但十分感恩兩位太後的惦念。隻是實在怕過了病氣,誠惶誠恐不敢應麵……

於是太後就原地站在那兒問起病情,就這麼一問一答的起來。

這裏才說沒兩句話,就聽屋裏“咣”的一聲碎響,好像杯子落地淬掉的聲音。

素兒一聽便有些急慌的扭頭往身後屋裏瞧,“太妃一人躺在床上,可能口渴想喝水,不小心碰掉了茶盞。”一副心焦想回去伺侯,卻太後麵前不敢擅動的惶急。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聲脆響吸引,太後也發話讓素兒快去瞧瞧。

就是那時,跪著的兩個女人忽然一起動了起來。劈柴女一扒拉,下麵一堆削尖的木楔子,衝著女人們萬花筒一樣的拋擲過去,竟然力道遒勁,場中尖叫聲驟起,亂作一團。

水缸旁的那女子也同時起身,身邊扁擔順勢而出,竟是耍得極好的棍索。

她手裏的扁擔,是那種兩頭纏了繩索,用於固定水桶的。隻是沒想到,那纏起打結的繩索中心,竟然纏遮著一尖直的鐵釺。

如今她握著一頭鐵索,將扁擔直直用力甩出,另一頭的繩子散開,鐵釺劃著弧線泛著黑幽幽的冷光,然後繃直,與扁擔成一條直線,直奔慈寧太後門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