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幾何”,語出《左傳》:“俟河之清,人生幾何?”黃河一千年才清一次,黃河的澄清代表著天下的太平,可是一個人的壽命有多長久?莊子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曹操自己也說:“神龜雖壽,猶有竟時。”此時曹操已經五十四歲,戎馬半生,還沒有建立統一大業,因而生發出人生短暫的感歎。但是這個感歎不是消沉頹廢,而是積極進取。

“杜康”,人名,相傳是古代最早造酒的人,這裏作為酒的代稱。

“青青子衿”,語出《詩經·鄭風·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學士或情人)你那青青的衣領啊,深深縈回在我的心。縱然我沒有去你那裏,難道你就不能給我個回音?表達了對情人或賢才的渴望,對心中追求的向往。

“呦呦鹿鳴”,語出《詩經·小雅·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隻要賢才來到這裏,我一定會盛情款待。這是國君設宴招待群臣或者賓客時演奏的詩。曹操當時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也符合這個身份。《紅樓夢》裏,賈政想知道寶玉的學業情況,就問跟隨寶玉讀書的仆人李貴。李貴回答說:“哥兒已念到第三本《詩經》,什麼‘呦呦鹿鳴,荷葉浮萍’,小的不敢撒謊。”說得滿座哄然大笑起來。這“第三本《詩經》”,就是“風”、“大雅”之後的“小雅”。

“契闊宴談”,語出《詩經·邶風·擊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生而言,是“契”,契合;於死而言,是“闊”,闊別。“枉用相存”,以屈尊的方式來探望問候。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語出《管仲》:“山不厭土,故能成其高;海不厭水,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厭士,故天下歸心。”比喻人才越多越好。

“周公吐哺”,語出《史記》:“然我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周公是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周成王的叔父。輔佐周成王之時,有時洗一次頭,吃一頓飯,都要中斷數次,來接待天下的賢才。孔子稱讚周公“載己行化而天下順之,其誠至矣”。曹操在此以周公自許,也是與他的身份相符。

曹操在曆史上的地位和評價經曆了完全不同的變化。在南宋之前,曹操詩受到尊崇。唐朝尊崇曹操,唐太宗李世民專門作文祭奠他,唐玄宗甚至自稱“阿瞞”(曹操小名)。杜甫曾作詩稱讚曹操後人:“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為庶為青門。英雄割據雖已矣,文采風流今尚存。”這與唐朝崛起於西北,一統中國相合。

從北宋末年開始,曹操作為弑後盜國、想奪皇位的野心家的形象逐漸樹立起來。尤其是南宋,民族矛盾上升到主要地位,南宋王朝類似偏安江左的東晉,尊漢抑曹的思想風行起來。金王朝每年給漳河岸上“曹操疑塚”掃墓,而南宋嶽飛、陸遊、朱熹等把曹魏比作金。元末明初羅貫中創作《三國演義》時,曹操已成為被封建正統思想所歪曲的曆史人物深入人心。

建安,漢獻帝的年號(196—219)。建安文學一般是指建安時代的北方文學,曹操、曹丕、曹植父子及圍繞在他們周圍的“建安七子”開創的“建安風骨”,慷慨雄健,以“風骨”著稱於世,對後世影響很大。從初唐的陳子昂,到盛唐的李白、杜甫,到中唐的元稹、白居易無一例外。李白說:“蓬萊文章建安骨。”

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曹操觀滄海而胸羅萬象。曹操是真有性情的人,他的感情和唐代詩人、五代詞人的感情,都有一些暗合之處。曹操這首詩古樸、直白、激昂,也有文人詩的頻頻用典的特點,是古詩向建安詩風轉變的較早的一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