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夢裏一見參差是”,“隻淵明,是前身。”元好問稱讚陶淵明“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

屈原的忠愛不是空話,他自己殉身跳淚羅江自殺;陶淵明不與貪官汙吏同流合汙,自己躬耕甚至於乞食;蘇東坡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人格理想,平生多次受迫害,每一次都沒有使他改變,“九死南荒吾不悔”。所堅持的理想始終沒有放棄。

陶潛時代,皇帝輪流,故歸隱。蘇軾時代,皇帝英明,故在朝。在朝在野,用心一也。屈原不同,皇帝被群小包圍,開始思君,後來思國,而絕不肯離去。是有理想在也。三人理想又不同。陶淵明之高處,在真歸隱。

渴望回到故鄉,回到少年,回到內心。離開鉤心鬥角的塵世,是千古以來很多讀書人共同的向往,或者說是一種共同的心態。

陶淵明的胸懷是在田園中涵養的,方宅、草屋、榆柳、桃李、村落、炊煙,以至深巷狗吠、桑巔雞鳴等田園實景,構成了詩人胸中的真趣。

陶淵明創作的《桃花源記》,創造了與官場相對立的理想洞天。“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是彼岸真趣。彼岸,相對此岸官場。中國世世代代的人們所渴望的都是安居樂業的生活。

每個人內心的理想世界,就是桃花源。理想主義桃花源,現實世界烏托邦。人在童年時,夢想最多,總愛問“山那邊有沒有住著神仙?”(羅大佑《童年》)

先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紅樓夢》裏描述盛世的稻香村,“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綠,十裏稻花香。”種著菱荇的湖麵是鵝兒戲水的地方,桑樹榆樹的枝葉正是燕子築巢用的屋梁。

人生最大的無奈,就是“長恨此身非我有”,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陶淵明做到了,類似西方的蘇格拉底。陶淵明《飲酒》:“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饑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如伯夷叔齊,如荊軻,都是隔代知音,給了詩人在寂寞孤獨和貧寒困苦之中堅持下去的巨大力量,使他在精神上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陶淵明在現實裏也找到了知音。“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完全沒有官場的爾虞我詐。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陶淵明找到了自己的根。這個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孔子說的“朝聞道,夕死可矣”。秋天的葉落,一方麵有生命將終的淒涼,另一方麵又是那樣的美豔,是生命最後的綻放。屈原理想不能實現,赴死;陶潛歸園田居,在此岸實現理想,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