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頓了頓，她又接著說：“好了，今晚我已經說得夠多了，我的秘密全部暴露給了你了。我的要求不高，隻是在臨別的時候希望你如實地回答我一一個問題，好嗎？”她轉過身來問他。
他趕緊站了起來，迎著她的目光：“我保證如實回答！”“你喜歡我嗎？”四目相對。
“……”“當然，喜歡並不等於愛情。”“我……喜歡……你。”她的心為之一顫，眼睛裏盈著兩顆感激的淚，怔怔地望著他。許久，才衝他點了點頭，笑了，向他伸出握別的手。
十三春節將近，街市的喜慶色彩越來越濃了。
林達犯難了，尤芹不走，這個年怎麼過？再說，她家裏也在等她回去團聚呢。她是個熱情純真的姑娘，如果再呆在這裏，說不定有一天他又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他做的蠢事還少麼？他不能再讓一個無瑕的姑娘受害了。
怎麼打發她走呢？
中大家都忙著準備過年，記者們已不太願下鄉采訪了。林達反而要求下篇小
鄉。他從記者部主任那裏了解到，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十年前人均收入隻有說三十多元，後來在一個叫方媛婦女的影響下，種起了木耳，人均收入達到八035百多元，成了遠近聞名的“木耳村”。
方媛？黑嶺村？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貧窮的山村？就是那個被自己踢倒在地的方媛？十年來，他已經把她淡忘了，那曾給自己短暫回憶和深深創傷的黑嶺村！他決心重返山村！
主任用關切的目光問：“過完年去吧！反正不急。”“不，現在就去。”他的態度很堅決。
主任隻好點頭同意了。
林達為尤芹買好了回去的火車票，對她說：“我有緊急采訪任務，不能陪你了，今天我就送你走，還有兩個小時就開車！”說著，把火車票遞給她。
“怎麼，想攆我走！”“實在是有采訪任務，再說，你家裏也在盼你回去！”“你去哪兒？”他不想瞞她，如實地說：“長林縣黑嶺村。”“別忘了，我也是記者，咱倆一塊去不是更好嗎？”“這……你還是回去吧！”不由她再分說，他幫她收拾東西，提起她的旅行包一個勁地催她走。
她戀戀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唉！走吧！道是有情卻無情。我也不好一個人呆在這裏了！”他把她送到火車站，依依不舍地送她上了列車。
列車一聲長鳴，緩緩啟動了。
她從窗口向他招了一下手就不見了，看得出，她並沒有離別的憂傷。
十四生“十年了，她大概早已兒女成群了！”當林達在黑嶺村口碰到一群伢崽活時，作出了這樣的推測。他問：“小朋友，你們認識方媛嗎？”小朋友都喊中
的認識，並指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說：“他就是方嬸的崽！”位
置果然，方媛的兒子都這麼大了！他不禁朝那個男孩看了看，又問：“你036媽就是方媛？”小男孩點了點頭。
“你爸爸呢？他在家嗎？”小男孩搖了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待待。”好奇怪的名字，這在山村還不多見，林達不禁心中一笑。
早有小朋友報信去了。還沒到家門，就看見了方媛站在門口遠遠地張望。
他和她相互一驚！
她，比以前胖了，臉色紅潤了，再也不是那個瘦弱的女孩子！歲月已在她臉上刻下了細密的皺紋。
他，比以前更成熟了，一雙聰慧的眼睛顯得柔和親切，隱隱含著一絲愧疚。
他和她默默地對視著……那雙黑亮亮的眼睛對他作著長時間深情的凝視，她的耳畔響起爹娘的聲音：“媛媛，找個男人吧，實實在在的，你過去的林平沒有了！”“媛媛，眼睜睜看著你守一輩子寡，娘的心裏難受啊！”每當這時，自己總是不吭氣，默默地做事。她心裏已覺得對不住林平了，還能再做對不起他的事麼？她盼著有那麼一天林平會原諒自己，這是自己最大的心願了。可是，自己還能見到他麼？
意外的相逢使她的心顫抖了，眸子裏盈滿了感激的淚水……林達看到她淚水漣漣，心裏也不好受。是啊，十年了，她對自己還如此情深，自己有負於她。他不禁喊了聲：“方媛！”“林平。”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怯怯的，讓人感到寒風中搖搖欲折的小草的呼喚。
中她多想投入他那溫暖結實的懷抱！她太累了，太需要像大山一樣安穩的篇小
胸膛啊！可是……她站著沒動，身子卻在打顫。說他看她這樣，想到了她對自己艱難歲月的照顧，想到了那瘦小的身子背037著自己一步一挪的情景，多想上前緊緊抱住她，給她一股溫暖的感激啊！可她已是有家有小的婦人了，他跨前幾步，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她感到了一股暖流———一股失去已久而又思盼著的暖流，流遍了她的全身。她再也忍不住了，嚶嚶地哭了起來：“林平，你……原諒我了！”這個不善表達內心之愛卻一直發自內心呼喚著愛的女人啊！他被深深感動了，飽含著傷感之情說：“方媛，是我……讓你受苦了！”他的眼裏也濕潤起來了。
這時，在廳堂看到這情景的方大叔和老伴出來了，老兩口眼裏閃著淚花。
林達衝著二位老人叫道：“大叔！大嬸！”“啥？叫我大叔！”方大叔歡喜的神色一下子不見了，沉下臉盯著林達。
這小子，不是回家來的！他“哼”了一聲，坐在板凳上，抽起了悶煙。
林達一陣納悶，不解地望著大叔。
方媛還在流淚，這時待待走了過來，扯著方媛的衣角：“娘，不要哭了！”林達問方媛：“他爸爸呢？”方媛哭得更厲害了。
方大叔狠狠地磕了磕煙筒，接過話說：“他爹死了！”“死了，什麼時候？
方大嬸走過來，指著林達對他說：“他是你崽！待待，快叫爹，他是你爹！”待待怯怯地叫了聲爹。
林達心中一驚！細看這孩子，濃濃的眉，大大的眼，隆起的鼻梁，稍厚的嘴唇，越看越像自己，特別是一對招風耳，愈顯相像！他稍稍遲疑了一下，輕輕地答應了一聲。一種從未有過的父愛之情油然而生。他一把抱過兒子，親了他幾下，眼睛裏閃出淚花來。
生活兩位老人看到這情景，又流出了眼淚。
中的方媛卻止住了哭聲。
位置尤芹躲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到了這情景，頓覺鼻子裏一頓酸楚。這038時，她走了過來，衝林達叫道：“喲，父子團圓，該請我吃杯團圓酒了！”林達和方媛全家都吃了一驚！
林達怎麼也沒想到，尤芹竟沒有回家，會在此時此地突然出現，他感到一陣尷尬，囁嚅地說：“你……你怎麼來了？”“這是一個絕好的‘遠方的愛’，我不能錯過采訪的好機會呀！”方大叔和方大嬸心中難受起來，方大叔暗暗歎道：白等了他十年！
方媛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在尤芹麵前，她感到自慚形穢，忙擦了擦眼淚，把他倆讓進屋裏，張羅著。
這夜，尤芹和方媛睡，談了許久許久，方媛總是不願說，經尤芹左問右逗，才斷斷續續說了一些自己的事情。方媛也聽尤芹談林達的遭遇，談他愛情上的挫折和風波。
“他太苦了！”方媛在心中默默地歎到，她深為他的生活而感傷，也為他遇到了尤芹這樣的好姑娘而祝福。在林平回來時，在與他相握，心相融時，她的心中產生過一陣美好的想法。當聽到林平原諒了自己的時候，她的心顫動得快要發抖了。她苦守十年，就是希望得到他的原諒！她十年的苦沒有白挨。這，就夠了。她不敢有再多的要求。當林平閃著感激的淚花看著自己時，自己也有過一種奢望，一種夫妻相聚白頭到老的奢望！她甚至想，他這次回來是與自己團聚的，是回來團圓的。當看到尤芹時，她的這種希望破滅了。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她看到尤芹對他那一往情深的眼神時，深為自己的奢望而自責，而羞愧！不為別的，她從尤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差距，畢竟時過境遷了，他現在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了，不比當年。隻有尤芹才能與他相配……“她相貌不美，卻有一顆美好的心。”尤芹這樣在心裏讚歎方媛。在大樹下看到他與方媛相逢時的那種深情，她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為他與方媛，也為自己。當她看到這個不起眼的山村婦女時，她開始並沒在意，當了解她那顆善良的心時，自己的心才為之一顫。她深深地自責起來。她希望方媛與林達團圓，何況兒子都這麼大了。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又隱隱作痛，自中
己的初戀，自己的大膽追求將會是什麼結果？她不由得漫起一陣悲哀來。一篇小
旦失去這愛，將會給她今後的生活罩上多麼濃厚的陰影。這時，隻有這時，說她才體驗到了林達那種在愛的漩渦裏被衝擊的滋味。這有情有愛的甘苦相知039的初戀啊！
“大嫂，你應該好好和他過，你太苦了！”“大妹子，我自己過慣了，隻要你們過好就行！”“不，我隻是……喜歡他。”“我看得出，他離不開你。”……這一夜，林達更是輾轉難眠。黑暗中不時傳來他一聲聲歎息。自己該怎麼辦？從內心說，他更喜歡尤芹。那熱情的眼光裏流露出多少純真，思想中掩藏著幾多深沉！自己難得遇到這樣的紅顏知己。從開始認為她輕浮而漸漸感受到她的純情，對她產生了好感，進而萌發了愛意。在火車站分別的刹那間，自己那份難分難舍的心情，把這份情感推向了極點！他愛情的砝碼傾向了尤芹。可是，這個上贍雙親，下養幼兒，潔身以待，十年肩風擔雨如一日的方媛呢？家庭、道德和良知的砝碼又傾向了方媛，而且現在還有了父愛的分量。他摸了摸身邊熟睡的兒子的小手，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這一夜，三個人各有各的心思，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生
活中
的位
置040甜蜜的陰謀一、那淒清迷離的感情，叫人難以猜詳造化總是捉弄人，天生麗質的姑娘往住浮於表麵，外表並不漂亮的女人內心又很充實。不是有一首《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的歌很流行麼？外表漂亮的總喜歡把美炫耀在臉上，外表不漂亮的總是把美刻在心裏，關迪常常這樣想。但自從他見到方麗梅後，他又有了新的補充，造化有時也會偏愛。
方麗梅的美，猶如滿目荒涼中迎風綻放的一枝寒梅，清麗、鮮亮。盡管她常有一絲憂鬱鎖在眉間。但見人總會展眉一笑，釋放出女人的嫵媚和女人的溫順。她的兩隻大眼蓄滿了湖光山色，讓人一見而沉迷，總想多欣賞幾眼。可她又會適時地輕輕關閉，讓人覺得那眼神中沉澱著女性的理智和矜持，使人又生幾分敬畏。
漂亮女人是一輪美的太陽，會使人覺得眩暈，但方麗梅卻是月亮，靜中
美、柔和，偶爾會有幾絲淡淡的愁雲飄過，卻更添了幾圈神秘的光環。篇小
在關迪眼裏，她就是美與自然、美與樸實、美與清純的結合體。從前，說他理想中的她到底是什麼，總是朦朦朧朧。方麗梅的出現，使他覺得這種形041象突然清晰了、具體了。他的心弦微微顫動起來，從此便注意起她來。上課時，他的眼神會在不經意間突然落定在她的身上。中午在食堂買飯時，他也會用雙眸有意無意地捕捉她的身影。偶然相遇，他的雙眼會刹那間噴射出幾絲熱烈，爾後便顯得手足無措起來，臉上似有火燎之感。如果她與他對視了一下，哪怕一秒鍾，他的心中便會彌漫開絲絲縷縷的慰藉。當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時，他便不滿於這種搜索和偶遇了。他要直接與她交談，與她來往，尋找機遇向她坦陳自己的心跡。否則，這份莫名而生的情愫、無可名狀的煩惱揮灑不掉。
這天，學校圖書館貼出通知，將出售一批中外名著。數量不多，欲購從速。一時圖書館門前熱鬧起來，不少同學爭相購買。關迪也去了。他忽然發現方麗梅也擠在人群中，眼中閃射出驚喜、貪婪的神色，在書叢中巡視著，用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本左拉的《萌芽》，認真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還若有所思。爾後又看了看書價，才戀戀不舍地放回原處。如此幾次，卻一本也沒有買。關迪忘了自己要買書的事，在一邊悄悄地觀察起她來。她喜悅的眼神和略帶憂思的嘴角以及她對書表現出來的複雜情態，均被他一一攝入眼底，他平生不喜認真洞悉和觀察別人，尤其是女性，而此刻卻毫無心愧。
突然，方麗梅發現關迪在悄悄地注視自己，那目光像兩束熱烈的光柱射來，臉倏地潮紅起來。趕緊避開他的目光，悄悄地轉身走了。
他覺得自己破壞了一幅美的組像，心中頓感不安起來，想追上去把她請回來，說一聲對不起，但她走的很快，沒有再回過頭來，匆忙消失在他的眼簾外。突然，像一道燦爛的閃電猛地照亮了他的心室，他的思緒陡然亮了。
他趕忙掏出錢來買下幾本書走了。晚自習前他瞅了個空，偷偷地將一張條子塞進她的抽屜。
“晚自修後，我在梨花園等你，有事相談。”方麗梅猛然看到了紙條後，心怦怦直跳，一陣紅暈浸過臉頰，漫向耳際和脖頸。她早已意識到關迪在注生
活視她，那熱烈的目光使她心中的冰塊漸漸消融，她還被人愛著。這種喜悅如中
的情感的河流中躍起的一朵朵美麗的浪花。但她又怕從此演繹出一個驚世駭俗位
置的悲劇來，而自己的悲劇已經太多了！
042正是梨花綻放的季節，漫天皆白，在明月的映照下溶溶一片，添了幾分淒愁。關迪在進梨園的路口上靜靜地等著，總不見方麗梅出現，他不安了。
焦急的目光不時朝來路上探照著。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一陣輕悠入耳略帶歉意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他猛地轉過身來，看見她低頭站在自己麵前，頓時一臉焦躁喚作喜悅，趕忙回答:“沒什麼。我也是剛來。”“你找我有什麼事？”她依然低著頭。
“哦，沒什麼……那天。我把你嚇跑了，害你沒買成書。”說著，從挎包中拿出幾本書塞給她。她沒有伸出手來，隻是抬起眼看了他一下，不料碰見的卻是一雙閃著火光的眼睛，便飛快地把自己的眼睛逃開了。
見她不接，他抓起她的手，把書硬塞到她的手上，一陣溫熱的手感傳了過來。她的心中一陣慌亂，隻好趕忙接下，他才縮回了自己的手。
她如負重壓，囁嚅著說：“明天……給你錢。”他的心中不是滋味，佯裝生氣地說：“你瞧不起我？如果你還有一點同學情誼，就不會說這話。”他又怕她受不了，換上了婉轉的口吻：“不知你滿意不滿意，請你看看。”她翻看了一下，正是自己那天想買的書———左拉的《萌芽》、羅曼·羅蘭的《搏鬥》、肖洛霍夫的《被開墾的處女地》。驚奇從她眼中流出，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能告訴我嗎？”他柔聲說。
“……”一切都融化在無聲之中，她那剛剛溢出的喜悅刹那間消失。她用牙齒在自己暗紅色的下唇上咬出一道白痕，低下頭，含悲忍憤地說:“謝……謝你。”便轉身跑開了。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什麼會這樣？他決心弄個明白。
方麗梅自那晚與關迪相會後，心中又多了一層苦惱。因為關迪的眼神中從此又多了幾分探詢、幾分關切。有時相遇，他會用戀人的眼光掃描她、盯中
著她。約她相見，她總是以有事相卻，但那雙火辣辣的眼睛依然熱情很高，篇小
這使她又怕見他而又想見他，左右為難。說關迪覺得，方麗梅的眼中多了幾分溫熱，少了幾分冷清。那天中午，他043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教室中默默沉思，不忍心打攪她，便悄悄地走開。既然在思索，就讓她在對未來的憧憬中解脫出來，享受片刻的安寧吧。他認為她那易於傷感的心被沉重的回憶拴著，盡量不要去觸動它。他的責任，是增添她對自己的信心，他沒有理由去碰傷她。
於是，他邀她去看電影，邀她去聽音樂。在她麵前什麼也不提，隻是談論藝術，談論影片。她那忐忑不安的心有了幾絲溫馨，臉上不時浮出會心的笑來。
周末，校園裏舉行草坪晚會，一曲《其實你不懂我的心》引來了一對對興致勃發的男女。關迪邀方麗梅去，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會跳。”“沒關係，我教你。”他眼中透出一片誠懇，見她還不挪步，拉上她的手，“走吧！”她便和他來到草坪。臨上場了，她又猶豫了，說:“等一下。”他隻好陪她站在那裏觀看。
這時，人群中有一女同學來到關迪身邊，拉著他的手說：“關迪，我們跳吧！”關迪便和她踏著舞曲的節奏旋入中央，一開始就是幾個漂亮的動作，那翩翩的舞姿和默契的配合一下子吸引了許多人的眼光。那女同學神采飛揚，長發披甩，淺淺的領口露出了美麗的頸脖和金項鏈，超短喇叭褲裙下修長的玉腿或前或後緊緊跟著關迪，使方麗梅心中黯然生起一絲傷感和嫉妒來。
“你說我像雲，捉摸不定，其實你不懂我的心……怕自己不能負擔對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方麗梅心中隻覺一陣共鳴，內心深處湧出一股情潮，酸酸苦苦、甜甜辣辣……關迪來到她的身邊，再一次遨她跳舞。這次她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很驚訝地說:“原來你會跳，還騙我？”生
活她隻對他淺淺一笑，沒說什麼。她覺得有一雙溫暖有力的異性的臂彎，中
的在靜靜地慰藉她、關心她。她不禁抬眼看著他深情的目光。
位置他握住了她柔順溫暖的小手，帶著她旋轉、旋轉，融入興奮之中……044興奮之後，方麗梅又陷入了苦惱之中。此時的她，冰凍的心已汩汩流淌著一股熱望。她對關迪有一種親近感，對他射來的目光不再寒噤，反而覺得溫暖，甚至希望他多瞧自己幾眼。一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家，她的心裏又會冒出絲絲冷氣來。她真希望那溫溫熱熱的潛流能衝出封凍、衝破阻礙，暢暢快快地流，流出山區，流向寬廣美麗的大海……但畢竟是那般艱難嗬!
“麗梅，我愛你!”離開草坪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不，不可能！”許久許久，她才聲音顫抖地回答。飽含痛楚的臉上淌下淚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追問她。
她低眉垂淚，不再吭聲。
他用手扳住她的雙肩，搖著問道：“你說呀！你說呀！”“……”“哦……我高估了自己，自作多情。我怎麼配得上你呢？”他鬆開手，沮喪地說，眼望著天上寧靜的雲。
“不，是我……”她的淚水成串地流了下來，語氣淒婉哀怨。帶著幾分哭腔，話未完便捂住臉跑走了……二、她竟然結了婚，有一個猥瑣粗俗的丈夫寒假到了，同學們都紛紛回去與家人團聚了。關迪沉迷於寫作之中，想利用這難得的清淨好好寫點東西，於是便留在校園。他發現方麗梅也沒有回去，而且女生宿舍201室也隻有她一個人。自從那次表白後，方麗梅總是躲著他，這使他格外傷心。愛情是不能勉強的，他不怨恨她。但是，她總像捉摸不定的雲，美麗、潔白。有時寧靜，有時又飄忽不定，有時是晴空的象征，有時卻是雨天的標誌，無情還是有情？
方麗梅的夢中，一會兒充滿了渴愛之光，一會兒溢滿了痛苦之淚，感情的折磨使她俏麗如花的臉變得憔悴，美如秋水的眼睛變得木然，她無法掩埋中
過去，又無力麵對現實。這天，關迪忽然聽到女生寢室那邊吵吵鬧鬧，他出篇小
去看，見人群中一個鄉下小夥子正拉著方麗梅的手往外走，方麗梅淚流滿麵說不肯走，一群同學圍在那裏，有的在指責小夥子，有的在品頭論足。關迪忙045趕上前去，橫眉立目地喝道：“你拉她幹什麼？”那小夥子回他一個凶眼，狠狠地反問道：“管得著麼？”說著，又用力扯了一下方麗梅的手，“走，跟我回去！”“回去？你是她什麼人？”關迪的語調降了下來，不解地問。
那小夥子嘴角撇過一絲冷笑，粗聲大氣地說：“我是她老公！”猶如平地起了一聲炸雷，關迪一下子給震懵了，文深貌麗的方麗梅會有這徉一個猥瑣粗俗的丈夫？他不禁用眼征詢方麗梅，見她淚光中並無一點否定之色，這才信了，怪不得她……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他走上一步說：“她不願意跟你去，你何必強迫她呢？”“嘿嘿。強迫？她是我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你橫插哪門杠子？天黑了鳥兒還曉得歸巢落窩，過年了她還不回家團圓？還是讀書人，越讀越蠢！早曉得我不該讓她來讀書。”真是一篙子橫掃一船人，話又沾著一個理字。關迪也無話可說了。隻好換了換口氣說:“兄弟，天也不早了，該吃飯了。我請客，交個朋友，怎麼樣？”說著，遞上一支煙。那小夥子也毫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讓關迪敬煙，點火噴著一口濃煙說:“好吧！”說著關迪把小夥子領進食堂，要了幾個菜，要了一瓶白酒，與小夥子幹了起來。酒酣耳熱之際，關迪問小夥子是哪裏人，如何討到方麗梅。小夥子一邊喝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講開了……原來，方麗梅是一對上海知青的私生女兒，在上山下鄉的熱潮中降生在一個偏僻的山村。她的父母偷食禁果後，結下了這顆苦果。麵對著這個頑強地要來到人世間的女嬰，他們含淚相視，毫無辦法。因為惡劣的環境以及他們的生活、前途不允許他們把孩子撫養成人。他們曾想過溺死她，又難以下手，畢竟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呀。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暗暗尋到了相隔十裏多路的一家姓方的沒有小孩的人家，便把孩子送給了他們。
小麗梅的養父母都已四十多歲了，是一對從未走出過山區的農民，一生生
活與土坷垃為伴。自領進小麗梅後，生活中增添了幾分樂趣，也增添了幾分辛中
的勞。在苦熬苦長中，小麗梅一歲了，她的生父回到了上海，母親嫁到了省位
置城，從此再無音訊。也許是悲苦的身世激憤著她，她從小讀書就很發憤，成046績優秀。她有過許多幻想和憧憬，想飛出山區到外麵的世界看看，想讀大學。然而她的夢還未做完便輟學了。那年她考上了高中，養父卻得了癆病，上不了山，下不了地，坐在家中咳嗽咯血，盡想好的吃，家裏一下子垮了，麗梅的書也自然讀不成了。她白天下田幹活，上山砍柴，晚上在家自修高中學業，有空就到學校請教，風雨無阻。第二年養父病逝，養母把麗梅偷偷許給了王木匠的兒子王火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