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看起來是個習慣於事必躬親的人,他請黎元方進門,然後就開始介紹肄業局現在的情況。這幾個月裏,從幼童的招錄、考核,到錄取了之後要照顧幼童的食宿,教授幼童的學習,都是容閎自己安排並自己執行的。
黎元方聽完,感歎道:“容大人辛苦。”
話雖這麼說,但黎元方心裏卻並不對容閎的境況感到同情,堂堂一個六品的官員,哦,剛剛容閎說朝廷已經把他升為五品了,堂堂一個五品官員,卻幹著佐二、雜職、胥吏該幹的活,他還好意思向自己訴苦?
“黎委員來了就可以幫我分擔一點了,要不然我實在有點忙不過來的感覺,黎委員希望自己負責哪一塊?”容閎問道,他現在很需要有個人能幫他分到一下壓力,二十多個學生的管理工作,已經讓他有些忙亂不堪了。
容閎今年都已經四十三歲了,可是卻仍然無妻無子,對這群小孩子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管理。
“我覺著應該先把已經招收到的學生帶到上海去,上海的廣方言館既有精通國學和洋文的教習,也有食堂和宿舍,我們把學生安置到廣方言館裏就不需要再為他們的食宿和教育發愁了。”黎元方說道。
容閎聽了不由一愣,轉而拒絕道:“出洋肄業局與廣方言館畢竟分屬兩個機構,貿然送學生上門不好解釋。”
“這兩個機構同在兩江總督曾大人治下,同是為國家培養人才所創,容大人與曾大人相熟,寫封信求他幫忙想必他不會置之不理吧。而且,肄業局是幫助學生出洋留學的機構,不是專門的教育機構,莫非容大人希望自己被這二十個學生束縛在此?恕在下說句實話,留學生教育大有可為,但大人你這方法在下卻不敢苟同。”黎元方直言道。他看得出容閎在海外學習和生活多年,身上又有股書生意氣,行事方法與國內環境格格不入。
明明可以走關係,容閎偏偏不走,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盡善盡美。這種做事的態度雖然讓人欣賞,但如此行事其格局就會顯得小了些,二十來個學生他就忙不過來了,那麼四年之後一百二十個學生他又怎麼管理呢?還有以後黎元方通過善堂從民間招募的學生呢?
“黎委員請把話說的更明白些。”容閎說道。留學生計劃是容閎的得意之作,每一個細節都由他親自製定,他對這個籌措了數年的計劃寄予了極高的厚望,現在卻有人質疑他的方法,這讓他心中有些不喜,故而發問。
黎元方點頭:“容大人,按照計劃我們把一百二十名留學生送出國讓他們學到技藝就算完事了,容大人有沒有想過,這一百二十人歸國之後,出洋肄業局還有必要存在下去嗎?”
“當然有,這一百二十人之後,我們還應該派出更多的學生去留學,這是中國強國的必經之路。”容閎很肯定地點頭道。在美國生活多年容閎深受美國文化影響,認為中國要想強大起來就必須要去學習美國,而且是全麵的學習。
黎元方沒去與他爭論他的觀點是否正確,而是從另一方麵說道:“容大人似乎很確定十五年後朝廷會繼續支持留學生計劃。”
“黎委員到底什麼意思?”容閎皺眉問道。
“我換個問法,十五年後這一百二十名留學生學成歸來肯定會有驚人之舉,吸引朝廷繼續投入資金培養留學生吧?”黎元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