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耐心說兩次同樣的話。”他上前一步就要抓辛蕊的肩,卻被後背傳來的力道逼得差點兒跌倒,回過頭去,冥緒回報給他同樣輕蔑的笑。
“快走——”冥緒猛地推了辛蕊一把,她瞬間衝出去了好遠。
此刻辛蕊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逃到古董店,隻有西夜和君浩才有能力保護她,若她留在原地隻會成為冥緒的負擔。其實,看著兩個相同的人自相殘殺本就是一件難受的事情。兢瀾擁有的,是冥緒的肉身,冥緒傷的何嚐不是他自己。
兢瀾似乎沒有耐心了,神情中也有了怒氣:“我本不想殺你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若你再死一次,就真的在這個世界消失了!蠢貨!”他飛起一腳,正踢中冥緒的下顎,一股黑色的液體從冥緒口中噴出,還未來得及喘氣,兢瀾的拳頭已經如暴雨般落在了他的臉頰。
冥緒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按在地上毫不客氣地修理著,自己甚至都沒有還手的機會。
兢瀾對於他從來都是主人的姿態,冷漠的,孤傲的,帶著優雅的姿態蔑視著他。冥緒昏暗的視線裏,隻模糊看見兢瀾的拳頭像巨石般砸在身上痛得幾乎暈厥。
箕緒深深吸了一口氣,揚起手肘看準時機猛烈地撞擊著兢瀾的太陽穴,直到兢瀾捂著頭仰了下去,他才有機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執迷不悟的東西……”兢瀾揉揉有些發痛的腦袋,舌尖舔在爆裂的嘴唇上,有甜膩的血腥味。辛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街角,冥緒喘著粗氣強撐著站立著,顫抖的雙腿已經出賣了他筋疲力盡的真相。
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倒下去,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保護她了。未來的日子,就把她交給另一個更有能力的男人守護吧!此刻,你隻需要死就是了,但是一定要很有尊嚴地站著!冥緒苦澀地笑著:“殺了我吧!”
兢瀾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這是那個不顧一切都要活下去,都要守護愛人的笨蛋嗎?
冥緒最後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時飄起的小雪,是今冬的初雪呢。傳說,第一個下雪的夜晚和心愛的人一起度過,你們將會一輩子擁有愛情。落在睫毛上的雪花瞬間融化,他伸出雙手接著那些冰涼的小花朵輕輕歎了一口氣。
隻是想很有尊嚴地——站著死去。
“神經病。”兢瀾冷哼一聲,丟下他以飛快的速度往辛蕊逃跑的方向奔去。可是冥緒用盡全力攔著他的去路,每一招都充滿了自我毀滅的殺氣,悲戚的眼神帶著求死的決心。雪花還未靠近二人就被熱流化成了雨滴墜下,最後,兢瀾幾乎是把冥緒踩在地上了,可是他倔強的眼神卻讓兢瀾下不了死手。
這具軀殼的主人——就算軀殼的靈魂換了,身體卻還殘留著對他的感情。兢瀾自己都不想承認那麼苛刻地對待他,隻是想要冥緒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人,強大到可以和他並肩作戰。
他們,其實從來都是一個人。
“讓我死……”冥緒再一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紅腫的眼角,不斷冒著鮮血的耳朵和鼻子,還有那些斷裂的骨骼和粉碎的肌肉……鬼魂,不可以再死一次。那會是萬劫不複的灰飛煙滅。這積累了無數鮮血來之不易的肉身,他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想要自我毀滅的衝動。
兢瀾扼住他的脖子,完全感應到了冥緒此刻強烈的求死之心。很多年前,他就已經死了,那個時候的他從容淡定,始終如一朵溫柔的百合,以自己的性命交換那個女孩可以看見陽光的人生。而今的他,如自己所願,成為了一個殘暴冷酷的魔鬼,他食鬼,甚至……食人。或許,再強大一點便可以成為另一個兢瀾!可是那個奇怪的小子卻一點也不快樂,甚至是自己,身為忘川大將軍的兢瀾自己,也是那麼的不快樂。
冥緒在他強大的掌心裏虛弱地笑著,滿臉的傷痕,沙啞的嗓音像斷裂的琴弦:“讓……我……死……”顫動的睫毛下波光閃動,仿佛累極的蝴蝶,飛過了太過艱難的旅程,支離破碎的翅膀再也無法飛翔了。
這樣一個神秘的人,或者說是神秘的怪物,奪去了自己的身體,甚至塑造了另一個新的蘇冥緒,並許諾給他永生的人……永遠驕傲地以主人的姿態俯視他!看不起他!踐踏他!傷害他!欺騙他!可是……冥緒還是那麼感謝他,因為這樣悲慘的人生才能換取名正言順待在辛蕊身邊的理由。這樣的辛苦才能說服自己,霸占她的愛把她拴在身邊是應該的…所以,他看著兢瀾的眼神充滿了心酸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