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敦逸在做案卷歸檔移交前再次去到皇城司,這次他沒通知幾個中貴人。事情過後,宮女和嬤嬤沒有受到優待,這時候的他才發現了裏麵的蹊蹺,屈打成招不說,再問明她們交代的細節,他發現這個案子有主審人誘導證據成鏈的嫌疑。誰也沒有確認孟嬋事涉巫蠱,隻是一些生活瑣事串在一起,認為引導疑是涉巫蠱之術。
離開皇城司董敦逸把案卷先行移交,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裏,他也不可能扣著不放。但是……真相呢!他極度後悔參與這事,也後悔自己當時的疏忽。董敦逸不蠢,他不過是第一次涉及刑獄,很多裏麵道道沒摸清楚。他本能就覺得這裏麵有蹊蹺,想著案卷上簽下的自己的名字,他全身都在發抖。廢後那天老天都在喊冤,那他怎麼辦?!
董敦逸有種恐懼,真相在曆史的長河中會湮滅麼?!他不相信。哪怕現在皇宮對孟嬋的處理都有放下的意思,還有孟嬋為人的口碑,還有那個向太後對她的喜歡,還有現在皇後之位的空缺,還有那本他剛剛認真讀過的病曆。還有最重要的……他自己,他能過得了自己這關麼?!
和向太後包括趙煦一樣,關於病曆記錄,董敦逸很快就能確認它的真實,這是每天的記錄,有醫官局不同的人確認,那裏是最好的佐證,這都不是那個討人厭的楊家的女人一個人的記錄。
董敦逸聯想這段時日,幾個中貴人甚至蔡攸對自己的熱絡,甚至想到幾個中貴人和他一起談論案件時候,有意無意扯到孟楊兩家,他們清楚他對楊家的反感,他們是在帶節奏。董敦逸有個基本的判斷,真相和卷宗所述相反。
董敦逸陷到了自己的坑裏,這個坑是別人挖的,卻是他自己跳進去的。
“魚蝦釣得亦零星,徒費偏舟盡日橫。正如卷綸垂大餌,隻令滄海有長鯨”(宋 董敦逸 《明誌詩》)
董敦逸看著自己給自己寫的《明誌詩》,內心蒼涼,他不如蘇軾這類人一樣一身文采,考中進士出仕,他給自己的要求是做一個清白人。他看不慣蘇軾,連帶看不慣那個楊家,還有孟家,他覺得那群人就是在媚上。這是心態,不是理由,這是兩碼事。董敦逸頹然,他傳人去顔樓,他要去那裏定個位置。
……
晚間。
董敦逸去到顔樓,定到的房間很小很偏,連帶顔樓那賓至如歸的感覺都沒感受到。顔樓不會不知道董敦逸,這個牽頭徹查孟皇後的人。孟家掌櫃沒告訴他沒有房間已是忍氣吞聲,慮及顔樓名聲。他沒有怪責什麼,他做的事他懂。顔樓是不會認為孟皇後有錯的,甚至認為董敦逸這個時候來是不是炫耀?!
這是董敦逸第一次來顔樓,這個名滿天下的青樓給他的感覺不一樣,這裏的女子更為自信自如,僅憑這一點,盛名之下無虛士。
董敦逸找了理由要顔樓來個掌櫃,直接道:“聽聞顔樓和楊孟兩家關係緊密,要問問張小娘子最近可在開封,可否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