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麵還算幹淨,地上有些零碎的稻草和熄滅的柴火堆,岩壁也很幹燥,看來這是進山打獵的人用來休息的山洞。
確定安全後,謝玉樹把薛靈犀抱到山洞背風的那麵坐下,自己背對著洞口,生起了火。
見他熟練地從口袋拿出火柴盒,薛靈犀更是驚訝。
“你怎麼知道這裏有個山洞?”
“當然知道,三年前我來過。”謝玉樹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燃好了火堆。山洞裏馬上暖和起來。
薛靈犀忍不住撇撇嘴,鼻子裏“哼”了一聲。
難怪輕車熟路。一定是帶哪個姑娘來過吧。
謝玉樹全然不在意她這不屑的模樣,反而笑道:“怎麼?你不信?”
“信,信,謝大少爺交友廣泛,足跡自是踏遍五湖四海,何況這小小的巫山。”薛靈犀敷衍地點頭。
“嗯,隻是可惜這巫山上並沒有什麼神女來讓我忘恩負義的。”謝玉樹似乎猜到薛靈犀所想,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被他這樣的眼神瞧著,薛靈犀頓覺渾身不自在。隻得把頭擱在膝蓋上,去看燃燒的火堆。
乍然間冷熱交織,她忍不住連連打噴嚏,身上也開始發冷,不得不往火堆旁挪了挪。
“說你是千金小姐身嬌體貴不知人間疾苦你肯定要反駁,著涼了吧,快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否則病了在這荒山野嶺可沒有藥。”
“不……用,我不冷。”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盡管濕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可是想起看過的話本小說,薛靈犀心裏不得不緊張起來,眼睛死死盯著謝玉樹,時刻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不冷我冷,等會兒病了可別哭。”
謝玉樹似乎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故意大喇喇地脫下了西裝外套搭在支起的木架上,白色繡著暗花的襯衫因為濕透了貼在身上,隱隱透出他瘦削的肩胛骨。頭發亂糟糟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樣子看起來有點狼狽,哪還有半分平時風流倜儻的模樣。
想到謝玉樹平時衣冠楚楚,再看他現在這麼狼狽不堪的樣子,薛靈犀忍不住低低笑出聲。
“我們都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謝玉樹往火堆裏添了幾根幹柴,沒好氣地說。
他話還沒說完,薛靈犀又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人也顯得蔫了。
謝玉樹見她麵泛潮紅,渾身輕輕哆嗦著,心裏愈發不忍和焦急。
他站起身,靈犀馬上大叫起來:“你要幹什麼!”說完,雙手環抱住自己,像個受驚的小獸,眼睛瞪著謝玉樹一刻也不放鬆。
“我出去,你把衣服烤一烤。”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朝洞口走去。
外麵風雨依舊,一層秋雨一層涼。
他站在洞外一棵老槐樹下,幾朵還未落盡的白色槐花被雨點打下來落在了他肩膀上。雨勢漸大,風挾勢而來,他卻一動不動,猶如紮根泥土的參天大樹。
這一幕多年後薛靈犀依然記得清晰。
她曾在古書上看過一幅畫。那幅畫的叫“煢煢孑立”,漫天大雪中一男子獨立於樹下,任飛絮撲麵,寒霜覆首,直至白頭。
那個油嘴滑舌愛打趣她的謝玉樹,那個溫文爾雅瀟灑倜儻的謝玉樹,和眼前這個頗有古君子之風的謝玉樹交疊在一起,薛靈犀突然發現自己並不了解他,也重新認識了他。
一陣秋風刮過,她忍不住瑟縮起來,外麵的謝玉樹應該更冷吧。
“那個……謝……謝玉樹,你要不要進來烤火?”薛靈犀結結巴巴地問。
“大小姐,你快點把衣服烤幹就謝天謝地了。”依然是調侃的腔調。
薛靈犀隻得窸窸窣窣地脫下外衣學謝玉樹那樣搭在木架上烤起來。
沒了濕衣服的束縛,加上火堆溫暖,她坐著坐著眼皮慢慢開始打架。
當她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全黑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隻有火堆跳躍著刺眼的光芒提醒她此刻身在何處。
謝玉樹的胳膊緊緊地摟著她,一閃一閃的光芒讓他的臉忽明忽暗,猶如希臘雕塑一般冷峻。
斷斷續續的頭疼讓她無力推開謝玉樹,隻是含糊著問:“我怎麼了?”
“你發燒了。”
薛靈犀不適地扭了扭,謝玉樹慌忙鬆了鬆箍緊她的手臂:“很難受嗎?”
薛靈犀微微睜開眼看著他,隻見他滿臉關切,眼睛裏的柔情像漫天繁星一樣鋪天蓋地地朝她落下來。
“你對所有女孩子都這麼好嗎?”薛靈犀閉上眼嘟囔著。
謝玉樹輕笑一聲,心裏的擔憂卻減輕了幾分。她還能開玩笑說明病得不重。
“當然不是。我隻對漂亮的女孩子這麼好。”謝玉樹有心跟她逗趣,好讓這夜沒那麼難熬。因為不管對他還是對她,這夜都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