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有些深了,入了冬的天氣總是黑的比較早,眼下不過酉時,但已是模糊的看不清。大戶人家早早的將自家門前的燈籠點亮,高高的掛了起來,散發出的蒙蒙的幽光,遠瞧著挺嚇人的,不甚舒服。路上有的寥寥行人也是急匆匆的往家中趕去,讓太過冰冷的寒風吹著,可不是好受,染了風寒還得要費些銀子打發,雖說如今天下已是承平,但也沒人願意多舍得幾個錢拿去瞧病,這樣時節的夜晚,還是躺在家中床上最為可心,暖暖的一床棉被,一杯熱茶,那種庸懶的感覺有的便是做神仙也換不來的舒爽。
抬頭望著頭頂盤旋的天空,黑壓壓的色彩隱去了一切的光亮,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什麼都沒有,隻留下響著嗚嗚聲的寒風肆虐回轉,酒家客棧門前的招牌發出輕微的撞擊聲,在這夜色中傳出好遠。
這大概是要下雪了吧。
安嶽城南的一座古廟。
說是廟宇但廟中早就沒有了念經頌佛的和尚,一群衣不蔽體的乞丐們占居著廟中僅存的一座大殿。早些年間天下大亂,古廟受到波及,損毀許多,廟裏的和尚們跟著一哄而散,卷跑了值錢的東西,空餘下此處。雖說現在新朝建立許久,可太祖皇帝是個不喜佛的主,把和尚們趕的趕,逼迫還俗的還俗,回繳了大批寺院土地並嚴令後世子孫不得大力發展佛教,三代下來,佛教已是成不了氣候的了,古廟也就這麼一直的放著。從前的損毀,多年的失修,到如今古廟變作破廟,殘壁斷瓦,叢生野草,到處都是,間或著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大殿上方大團隨風搖蕩的蛛網取代了原先的匾額,也不知那匾額是不是被人取了下來劈作柴禾取暖用了去,而殿中哪還有一絲檀淨的味道,滿地狼籍,烏煙瘴氣,一股子難聞的氣味充斥其中,聞久便使人作嘔。
歪歪斜斜的佛像倒是莫不在意的透過房頂的大洞向著幽深的天空望去很遠,很遠。
大殿東北角,一處還算幹淨的地方,哆哆嗦嗦的躺著兩個小乞丐,模樣均是未滿的了十歲的黃口小兒,衣服髒亂不堪,但眉宇間的氣質,顯然不是那種小戶人家中可以養成的,不知是因家中遭受何亂,乃至淪落至此,實在是作孽啊。
李欹轉了轉身子,將懷中的妹妹移向靠裏的牆角,自己背朝外圍,可單薄的身體又怎能擋住透過周圍牆壁洞口向殿中猛灌的冷風,轉向哪裏還不是一個樣,根本就沒有什麼暖和的地方可言。
“唉……”
緊了緊抱著妹妹的手臂,看著在懷中蜷縮的更緊的妹妹,李欹輕聲的歎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時尚”了一把,成了光榮的穿越一族。
別人穿越莫不是進了王公諸侯等大富大貴之家,再不濟一個不小心穿越成了窮困潦倒之人,可身價不也還是有個幾畝薄田,一個不離不棄的美嬌娘陪伴嗎,為了自己的美娘子也能風風火火的闖一把。哪像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尚是孩童不說,但身邊在跟著個比自己還小的妹妹可就不對味了,這簡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自己現在恐怕都照顧不了自己,哪還有能力去照顧這個便宜妹妹?前些日子,天氣還算的了暖熱,可現在眼瞅著便要下雪了,身上的衣服怎能抵的過去著冬冷…
自己“前生”,姑且叫它前生吧,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麼崇高的理想,隻想著得過且過,混一天靠一天的過日子,可沒想到,“昨夜”醉酒回家,“今朝”大夢醒來,周遭環境,連帶著自己的身份已是大變。談不上天堂地獄,可也是相差的遠啊。
迷迷糊糊記憶開始融合的時候,一雙小手撫mo著自己的臉,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大家公子,等到完全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確實是某個大家族的嫡長孫,那雙手的主人是個小丫頭,額,是位小姐,但,那是以前,很老套的家產爭奪戰,兄弟反目,自己的便宜父親遭到算計不幸敗北,一命嗚呼,唯一的母親“殉情”而亡,隻留下了自己和妹妹。現在,還被丟出了家門,任生任滅。可是,那個便宜舅母可真夠狠的,丟就丟吧,居然派人丟出個好遠,至於多遠我就不知道了,坐了幾天的車馬,小孩子的印象中就是好遠倆字。我暈,她咋不直接給我們兩刀完事呢,省得勞人傷財的,也連累了我,我的大少爺生活成了泡影……
對兩個小孩子都能下的起如此毒手,實在是慘無人道,慘絕人寰,慘……實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要報仇!
報仇……
額,報仇……
還是算了吧,免得人家真的狠下心來,行那斬草除根的事……
我不怕死,可我怕疼……
雖融合了這副軀體的記憶,可覺得報仇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遠,自己也沒什麼強烈的心思,眼下還是想想如何的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