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些話,梁螢心中不是滋味。
那婦人顯然是在警告她想要逃跑難如登天。
她不願回去麵對趙雉,索性在這兒磨蹭到正午才回去。
誰知剛進院子,就見趙老太笑眯眯地迎了出來,親昵道:“阿螢可算回來了,趕緊進屋來瞧瞧,我吩咐秀秀給你備的妝匣器物,看看可滿意?”
見她神神秘秘的,梁螢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進去還是被滿屋子的附庸風雅驚著了。
視線本能落到那麵屏風
上,一眼便瞧出它的精妙來。
正麵是春夏秋冬四扇精美緙絲,有春天的生趣,夏日的荷香,秋天的昏黃,冬日的雪魄,一年四季相映成趣。
若是把它們翻麵,便組成了一幅麗人遊春圖。
活色生香,靈氣逼人。
這是用兩幅緙絲相鋪成的妙趣。
要知道像緙絲這種緙織之物,隻有王公貴族才有資格享用,趙雉把它弄來,多半是想試探她的見識。
趙老太興致勃勃邀功問:“這屏風可好看?”
梁螢回過神兒,點頭道:“好看。”
說罷又瞥向妝台,妝台就是普通的木頭桌子,但椅子卻是金絲梨木做的。
桌上的紫檀木妝匣做工精致,有四層,上頭鑲嵌得有華貴珠寶,處處透著豪氣。
她伸手打開妝匣,裏頭沒有脂粉,卻有幾件金釵頭飾,唇角微挑,送上門來的跑路費,非常受用。
趙老太又問:“這金釵阿螢可喜歡?”
梁螢難得的露出笑容,點頭道:“喜歡。”
簡陋的石屋裏除了常用家具外,牆壁上還掛著兩幅山水畫,瓷器兩件,搖椅一張,並且連文房四寶都備得有。
趙老太道:“庫房裏還有上好的緞子,改日叫龔大娘替你做兩身衣裳。”
梁螢和顏悅色道:“布衣挺好,輕薄透氣。”
趙雉不知何時走到門口,雙手抱胸窺探,試圖從她的表情裏揣摩出東西來。
梁螢落落大方看向他道:“大掌櫃這般抬舉,實在令阿螢受寵若驚。”
趙雉眉毛一
挑,話中有話道:“王小娘子不計較來路就好。”
梁螢聽著不對味兒,警惕問:“什麼來路?”
趙雉故意道:“你也知道這裏是土匪窩,我幹的不是正經營生,些許物什自然什麼來路都有。”
梁螢:“比如?”
趙雉陰森森道:“除了搶劫外,蠻鸞山裏的大墓也盜了兩個。”
此話一出,梁螢臉色驟變。
趙老太沒好氣打了趙雉一板,忙道:“阿螢莫要被他給唬住了,我們不幹挖人祖墳之事,會斷子絕孫的。”
方才碰過妝匣,梁螢偷偷在衣裳上擦手。
這一小動作被趙雉瞧見了,眯起眼朝她笑。
那模樣明明豐神俊朗,卻叫她後背生出幾分寒意,隻覺得鬼氣森森,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趙雉很滿意她的惶恐。
然而這份惶恐很快就被她反擊回來了,第二天下午趙雉同李疑商事回來後,發現自己屋裏掛了一副對聯。
趙雉沒上過私塾,是個粗人,看不明白那副對聯的意思,便去請教李疑。
哪曾想李疑認真研究許久後,才跟他說是罵人的。
趙雉問:“罵我什麼來著?”
李疑憋著笑,答道:“罵你明明是鹹醃貨色,偏要附庸風雅。”
趙雉:“鹹醃貨色?”
李疑點頭,“就是臭鹹肉的顏色。”
趙雉:“……”
李疑頗覺好奇,問道:“我看王小娘子平日裏挺和人的,你又怎麼招惹她了,挨了一頓罵?”
趙雉陰陽怪氣道:“昨兒我給她備了妝匣,試
探她的見識,確實如阿娘所言那般,應是見過世麵的主兒。”
李疑:“那也不至於罵你。”
趙雉:“我嘴賤唬她,說山中有兩個大墓出了不少好貨。”
李疑失笑,忍不住指了指他道:“難怪人家罵你呢,應是忌諱你把墓裏的東西拿給她使,嫌晦氣。”又道,“聽她的口音應是土生土長的京裏人,天子腳下藏龍臥虎的,興許真有幾分身家背景,如今落難至此,秀秀還是收斂著些,別太欺負人了。”
趙雉不愛聽這話,皺眉問:“我怎麼欺負她了?”
李疑起身道:“她是你的媳婦兒,你親娘親自給你討的,不管你認不認,隻要你老娘還在,你這輩子就甭想再討其他女郎了。”
趙雉:“……”
李疑:“你阿娘曾親口與我說過,說王螢是富貴命,賊旺夫,你趙家祖墳冒了青煙才給你撿著這麼個小媳婦兒,日後就等著飛黃騰達吧。”
這鬼話趙雉壓根就不信。
他自然也曉得自家老娘會點黃老之術,但多數都是信口雌黃。
哪曉得這回趙老太的眼光準得要命,趙雉原本覺著土匪這個職業挺適合他的,也打算繼續發揚光大。
不曾想王螢那娘們竟然逼他轉崗再就業,硬是讓他這個文盲當了個官。
當官也就罷了,還他媽是白天當官晚上幹土匪,一邊當婊-子一邊立牌坊,含淚做雞!
領教過梁螢拐彎抹角罵人的本事後,趙雉惹不起總躲得起。
山裏
的巡防和哨卡都是他在管理,日日早出晚歸操練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