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這事兒的是誰呢?我們家隔壁的王大爺。
王大爺在十裏八村,也是一個挺有名氣的人,這人沒啥能耐,但是會算日子出殃榜,小名“陰陽先生”,實際呢,就是一騙吃騙喝的老頭子。那個時候大家還比較迷信,哪家死了人,都要找他來批一下才能入土為安,至於他是不是真懂奇門遁甲五行術數,那就沒人知道了,反正農村人都是一樣,對鬼神敬而遠之,花點錢求點心安,也就那麼回事。
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沒什麼手藝糊口的王大爺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本來呢,大家都沒懷疑這事兒是他幹的,後來怎麼發現的呢?這件事,怨,隻能怨他自己。
說這事兒前腳剛出來,後腳,四叔就來了我們家,四叔跟王大爺不一樣,那是專門接硬活兒的能人,忙著呢,既然壇子被偷了,他也不好在這邊逗留太久,呆了兩天就告辭要走。可,聽說四叔剛回來就要離開,正在生火做飯的隔壁王大爺的媳婦突然就火急火燎地跑過來把四叔叫走了,怎麼呢?王大爺病了,怪病。
那老嫂子說,這幾天王大爺一直在睡覺,叫都叫不醒,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貨打呼嚕的聲音很的特別,呼氣的時候,跟常人無異,吸氣的時候,卻咕咕咕的像一隻老蛤蟆在叫喚,而且,他那肚皮,也是一天比一天大,照這樣發展下去,估計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四叔聽她說得挺嚴重,就放下手裏的東西趕了過去,當時我也在,我們進屋,王大爺還在睡,還在叫,老大一個大肚子鼓出來像是懷了十個月快要生了一樣,更有意思的是,他肚子一鼓,就是一長串叫聲,要是在田間地頭兒遇上這樣的,非讓人當成蛤蟆成精不可。
大家沒見過這種情形,當時就議論開了,反正,各有各的心思說什麼的都有。四叔不理會眾人的討論,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上前去扒開王大爺的眼皮看了一眼,隨後又撬開牙關看了看舌頭,等查看完,便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王大爺那個快要撐破了的肚皮上麵,手一放上,他這臉色立時陰沉下來。
他叫沒事的人出去,然後就問那老嫂子,說這幾天王大爺有沒有吃啥不幹淨的東西?起初那老嫂子搖搖頭說沒有,可四叔是什麼人啊,見她目光閃爍,就知道這裏頭準有事兒,於是,就半哄半嚇地對那女人講:說嫂子,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你要是不配合,王大哥這命就懸了。
見此情形,那老嫂子忍不住哭了出來,好大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媳婦似的坐在炕頭兒上直拍大腿,她一邊哭一邊罵,說那天晚上半夜三更的,她看見這挨千刀的王大爺偷偷起來做飯吃,當時沒注意,好像他自己給自己煲了一碗粥,鬼鬼祟祟像做賊似的。因為這種事兒老頭兒常幹,她就沒搭理,老王大爺吃完以後就鑽回被窩睡覺了,也不哭也不鬧,誰成想,第二天一早這人就這樣了,說什麼都叫不醒。
四叔聽後,就問那粥水還有沒有,對方聽了,點點頭還剩下一點,那東西端過來的時候,都餿了,嗆人得很。四叔強忍著在碗底蘸了一點粥水在指尖拈了幾下,然後放在鼻子邊兒上聞了聞,如此反複,過了一會兒才長歎一聲,說作孽了,是誰出的這麼一個餿主意。
老王家的老嫂子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問四叔,說大兄弟我們家老頭子還有救麼?四叔說,姑且看來,命可以保住,至於別的,那就不好說了,你先幫我去找點東西,要快,晚了的話這事兒就難辦了。
此話一出誰還敢怠慢啊,有那手腳麻利的就拿出紙筆準備幾下,我們以為是要去抓藥,卻沒想,他是要“做法”。
四叔要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算起來,一共也就那麼幾樣:
首先是一個圓桌麵,三把小凳子,三十六根常見的白蠟燭外加幾隻帶豁口的瓷碗,準備齊了,又還要了鮮雞血、鮮狗血各一碗,煮到半熟的大米能有小半盆,上供用的檀香和紙錢也叫人去買了,至於那些一般人找不到的,他都隨身帶著。
準備東西的領命去了,趁著這會兒工夫我就看見他跟幾個人一起在搭台子,準確地說,這不叫台子,叫“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