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大爺平時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見媳婦一瞪眼睛就說了實話。起初,老王家的女人聽了很生氣,揪著他的耳朵讓他把錢給我們家送去,可老王大爺也是要臉麵的人,加上,這事兒幹得確實不光彩,所以,就支支吾吾不肯去。
後來,那女人也想通了,反正,壇子是從地裏挖出來的,指不定原來是誰家的呢,偷了,也就偷了,沒事兒就行,於是,這女人就將那點錢收拾收拾藏在了米缸裏頭,權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愛占小便宜,幾乎是那個時代的鄉下人共同的特點,這本身,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連老王家的女人自己都沒想到,老王大爺賣蛤蟆的時候,留了一手:
原本,那罐子裏頭的蛤蟆一共十六隻,可到交貨的時候,老王大爺偷偷藏了一隻,當時老王家的女人就問他是不是神經病,那麼多的蛤蟆都賣了,留這麼一個破玩意在家裏等人找上門來?可老王大爺隻是嘿嘿嘿地笑個不停,像是有什麼很美的喜事似的,你再問他,他就說你一個老娘兒們懂什麼!越說,還越來勁!
王家的老嫂子得了便宜,也就不想跟他在這事情上多拌嘴了,自顧自地把錢藏好了之後,就早早睡下,全然沒想到,是這老頭子嘴饞,留下這麼一個能賣上上百塊的東西,竟然是為了吃。
說到這裏的時候,老王家的女人總免不了頓足捶胸,擺出一副十分懊惱的樣兒,說著老頭子真是鬼迷心竅了,那玩意長得跟個“賴巴子”似的,有啥好吃的!
可聽了她的解釋之後,眾人麵露鄙夷,大家站在那裏,就沒有一個過來勸的。我們這裏的人,雖然沒什麼錢,但是還算本分,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任誰聽了都要啐上一口,這是家裏快要鬧出人命了,要不然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作為最直接的受害者之一,知道了大體的經過之後,站在一邊的我父親也不願意再問下去,看王大爺死不了了,就收拾東西跟四叔一起回家,因為四叔買了第二天的車票,所以,當天晚上家裏宰了一隻公雞又在菜園子裏頭摘了應季的蔬菜,父親母親一通忙活,可是好好地弄了一桌子。
施法之後,四叔的氣色不太好,看起來像是勞累過度,我很好奇他在屋子裏頭究竟做了些什麼,吃飯的時候就開口問他:“四叔,你是怎麼救的人啊?我看見老王大爺身上的畫的東西鼓出來了,那些東西,好像會動啊!”
我這話說的,都是真實感受,可聽我這麼一說,四叔像是嚇了一跳,他跟父親對視了一眼,才一臉懷疑地看著我:“臭小子,你說什麼?”
“你沒聽清麼?”微微皺眉,我摸摸自己的胳膊又一臉無辜地重複道:“你做法救人的時候,我往裏頭看了一眼,我看見,你在王大爺的身上畫了東西了,那些彎彎繞繞的符號,就東西像是鼓出來了一樣,會動的。”
說完這話,我還象征性地比劃了幾下,可還沒等四叔答話,父親就用筷子拍了我的手背一下,厲聲道:“小孩子家家,知道什麼!吃你的飯就得了!”
讓他這麼一說,我還哪裏敢多頂嘴,雖然一肚子的不情願,還是忍住了心中的疑惑夾了一塊雞肉放在碗裏,正嘟著大嘴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母親放下筷子去門口,正看見,氣若遊絲麵白如紙的王大爺給人攙扶著送錢來了。那些賣蛤蟆的錢,還有一些酬謝,都在裏頭。
此時的王大爺已經能走了,但是,麵白如紙,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兩家人隔著一道院牆住著,這麼多年了,現在真相大白,也沒有什麼特別要說的,正好當著村長老頭兒的麵兒把這段破事兒結了,也算有個交代。
王大爺說,他早年間就聽說,在南方,有一種手藝叫“憋寶”,那是一種專門尋覓散落民間的珍異之物的秘術,很少有人知道。
上山下鄉的時候,他認識一個南方來的年輕人,就是幹這活兒的。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對這類東西有點了解,他覺得,這蛤蟆在地裏頭呆了那麼多年,依然不死,這肯定是有蹊蹺,於是下意識地將那蛤蟆當成了散落民間的“珍異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