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濃鬱, 談垣初離開後,雲姒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秋媛也沒走, 她端了水進來給雲姒淨麵。
雲姒坐在銅鏡前,一點點擦淨了臉,秋媛拿著熱帛巾讓她敷一下眼角, 廂房內安靜, 秋媛低聲問:
“姑娘就不怕適得其反?”
畢竟隻要查清真相,皇上自然會替姑娘做主, 根本不需要姑娘多此一舉, 這般行事, 稍有不慎, 就可能讓皇上覺得她越矩。
雲姒想起什麼, 厭惡地皺起黛眉, 她冷聲道: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這樣行事也容易引起談垣初的不喜,但隻要雲姒想起背後的人曾誘導盧才人將她送給常德義,心底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厭恨, 冒進一次, 換來皇上會將其貶位的承諾, 雲姒覺得很值當。
見她臉色冷凝, 秋媛不再多說。
但秋媛還是有點擔憂:“您小心點, 奴婢在養心殿也待了許久, 皇上不是什麼輕易被糊弄的人。”
雲姒蹙了蹙鼻尖, 臉色有點古怪。
她要怎麼告訴秋媛,談垣初很可能早就看透她的心思了?
那位可是一貫覺得她總裝模作樣的人,隻是他覺得無傷大雅, 懶得計較罷了。
與此同時的朝陽宮格外安靜, 千秋殿,殿內隻點了一盞燭燈,連翹伺候何美人洗漱後,在地上鋪好被褥,她扭頭看了眼坐在床榻上毫無半點睡意的主子,動作放慢了點,她有點不解,遲疑地問:
“
主子,您不是不想替楊寶林做事,怎麼還讓奴婢找人傳出那些謠言?”
連翹憋屈地癟唇,她是知道何美人是怎麼被楊寶林的脅迫的,正是因此,隻要想到主子還得替楊寶林做事,她心底就一百個不樂意。
何美人頭都沒抬,語氣輕飄飄道:“讓她安心罷了。”
楊寶林都拿出當初大皇子中毒一事威脅她了,她總得做點什麼,叫楊寶林知道,她不是毫無動作。
連翹鬱悶地應了聲:“哦。”
何美人朝她看了一眼,知道她心底不樂意,何美人沒說什麼安撫的話,隻是朝外看了眼,語氣不鹹不淡道:
“夏日炎炎,隻有夜裏才能有點涼風,真是天幹物燥。”
連翹聽到了什麼,她陡然低下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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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暗色逐漸濃鬱,風吹竹林沙沙作響。
雲姒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見外麵傳來嘈雜聲,她眉心輕蹙,有點艱難地睜開杏眸。
“砰砰砰——”
房門陡然被敲響,雲姒驚醒,她猛地坐起身,拿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聲音透著點未睡醒的軟糯:“怎麼了?”
外麵傳來秋媛的聲音:
“姑娘醒了?”
隨即,門被推開,秋媛一臉凝重地走進來,見狀,雲姒那點瞌睡瞬間消失,她杏眸徹底清醒過來,她沒多問,拿起掛在床邊的衣裙穿起來,秋媛替她遞上鞋襪,驚駭道:
“姑娘快點,長樂殿走水了!”
雲姒錯愕抬頭:“什麼?
!”
雲姒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長樂殿走水?
長樂殿是楊寶林的住處,被貶位前,她一貫得寵,長樂殿的位置在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夜中禁軍巡邏,幾乎半個時辰都要經過一次,這種情況下,長樂殿怎麼可能走水?
雲姒忽然想起這段時間宮中的流言,這二者間有沒有什麼聯係?
雲姒不知道,但不耽誤她趕緊穿鞋出了養心殿,她和秋媛一路往長樂殿趕去,二人身影並不突兀,畢竟長樂殿發生這麼大的事,宮中許多人都在前往長樂殿。
雲姒到的時候,長樂殿四周都圍了一圈人,雲姒快速掃了一眼,幾乎整個後宮的妃嬪都到齊了。
被圍在最前麵的就是談垣初和皇後娘娘。
雲姒下意識地朝談垣初看去,和以往幾次宮中鬧劇不同,談垣初看向火勢還未被撲滅的長樂殿,他麵上沒什麼情緒,卻是讓四周人清楚地察覺到冷意。
四周隻有宮人拎著水桶不斷往返的聲音。
火勢熊熊,雲姒看見有妃嬪一臉驚愕,但在覷見皇上時,立即抬起手捂住嘴,半點驚呼聲都不敢發出。
雲姒和秋媛落在人群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長樂殿隔壁的千秋殿也遭了秧,但隻波及了一點,很快被宮人撲滅。
在她們趕到之前,何美人就被宮人護著跑了出來,她隻穿了單薄的裏衣,外麵裹了一層披風,一身狼狽,臉頰上有點灰痕,青絲都被燎到了一點,淩亂地披
在身上,被嚇得有點失神,正癱在地上,心有餘悸地掉著眼淚。
雲姒終於有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宮中忽然傳出流言說盧才人溺水一事另有隱情,雲姒和秋媛早都猜測這件事和楊寶林脫不了幹係。
畢竟一旦流言被證實,最大地得利者就是楊寶林。
但偏偏,不等雲姒查清流言是誰傳出來的,長樂殿就慘遭走水,到現在,楊寶林還沒被救出來,生死不明。
是誰對楊寶林下手了?
雲姒狐疑不定,但有一個人卻是清楚今日走水一事是誰做的手腳,容昭儀臉上時常漫不經心的神情褪去,她攥緊了銅芸的手臂,才能保持冷靜,她輕扯了一下唇角,險些忍不住心底的煩躁。
容昭儀朝一臉後怕的何美人看去,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她剛讓人給楊寶林遞了消息,後宮流言才傳出來,不等她讓銅芸加一把火,楊寶林就出事了?
說這件事和何美人沒關係,容昭儀根本不信。
但就像是當初盧才人溺水一樣,哪怕她心底有懷疑,她又能怎麼辦?
她什麼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