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禦女偃旗息鼓, 訕訕地退回位置上。
雲姒和邱寶林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很快, 雲姒斂下眸眼, 輕抿了口茶水,隨著動作,她衣袖下滑, 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皓腕。
手腕上殷紅的瑪瑙珠串格外引人矚目。
容昭儀餘光不經意瞥見, 驀然一頓,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朝雲姒手腕細看了一眼, 待看清她手腕上珠串的顏色時, 臉色倏然變了幾番, 她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雲姒的手腕上, 堪聲:
“往日不曾見過雲婕妤戴著這串手鏈。”
簡短的一句話, 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雲姒眉眼浮現過一抹訝然,她一點不作遮掩地伸出手給容昭儀看,聲音嬌軟:“昭儀娘娘是說這串瑪瑙珠子?”
容昭儀眸底情緒冷了冷。
雲姒仿若察覺不到容昭儀的神情變化, 或者說, 她就是故意的。
她慣是知道怎麼紮人心窩。
容昭儀不是喜歡談垣初麼?喜歡能夠忍心傷害小公主, 雲姒怎麼可能不利用一點?
整個皇宮, 雲姒對其餘妃嬪都沒什麼惡感, 再是言語相向也頂多是立場不同, 唯獨容昭儀, 雲姒對她厭惡至極。
皇後娘娘也瞧見了那抹殷紅,她眼底閃過一抹了然,怪不得昨晚許順福離開了坤寧宮一段時間。
雲姒收回手, 臉頰染上一抹緋紅, 垂眸間平添了一抹讓人怦然心動的羞赧:
“是皇上昨日送於嬪妾的,嬪妾
欣喜,才會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戴上,昭儀娘娘覺得好看麼?”
本朝紅色為貴,貴一字就代表了許多含義。
瑪瑙珠串或許不夠價值連城,但談垣初許她佩戴紅色,就足夠令人覺得眼紅。
容昭儀明晃晃地察覺到雲姒的惡意,她掐緊手心,冷冷道:
“雲婕妤喜歡就好,本宮覺得是否好看不重要。”
雲姒撥了撥珠串,聞言,她勾起唇角,仿若乖順地應和道:“嬪妾也這般覺得。”
殿內眾人聽著二人的交鋒,都忍不住驚愕地看了雲姒一眼,隻覺得她真敢講。
誰都聽得出容昭儀是客套話,且說得不情不願,偏偏雲姒真的應下來,還讚同了這番話,也不知她是認為容昭儀覺得是否好看不重要,還是認為容昭儀不重要?
或許兩者都有。
有人忍不住心底替容昭儀歎息一聲,宮中慣來都說容昭儀衝冠後宮,但曾有楊婕妤和容昭儀分寵,後有一段時間蘇婕妤恩寵也頗甚,如今更是冒出了一個雲婕妤,雲婕妤和容昭儀的恩怨甚至勝過曾經的楊婕妤,而且皇上對雲婕妤明顯不同,讓容昭儀想拿位份壓雲婕妤都不能。
眾人難免覺得唏噓。
說到底,還是皇上給雲婕妤的位份太高了,偏寵如此明顯,叫人心底輕易就生出了不平。
就在殿內氣氛變得有些凝固時,皇後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平靜:
“雲婕妤肌膚白,戴這般鮮豔的顏色最是好看,本宮還有一支紅玉
朱釵,和這瑪瑙珠子很是襯配,待請安散後,本宮讓人給你送到盼雎殿。”
雲姒情不自禁地瞪圓了杏眸,她一頭霧水,她是在故意刺激容昭儀,但紅色到底有點犯忌諱,皇後娘娘不在乎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再給她添點?
雲姒被這一出搞得有點無措,她眨了眨杏眸,忙忙拒絕:
“嬪妾無功無勞,怎麼能接受娘娘的賞賜?”
皇後打斷她:“好物配美人,這紅玉朱釵最適合你不過,你戴得好看,總比在本宮落塵得好,本宮看著也覺得賞心悅目,你可莫要推辭。”
話說到這一步,雲姒再有心拒絕,也隻能把話咽回去,她欣喜地睜圓了杏眸,頗有點受寵若驚地起身謝恩:
“娘娘疼嬪妾,嬪妾再推辭就是不識好歹了,如此,嬪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眾妃嬪隻能眼熱地看著這一幕,什麼叫最合適雲姒不過,那般好看的朱釵,誰戴著不好看?
追根究底,皇上寵愛雲婕妤,皇後娘娘就也跟著偏疼雲婕妤罷了。
於是今日請安,雲姒施施然地空手來,不僅刺激了容昭儀一番,還從皇後娘娘那裏得了一件朱釵回來。
收獲頗豐。
傍晚時分,禦前傳來消息,盼雎殿侍寢。
雲姒掀了掀眼皮,忍不住提醒自己,瞧瞧,這人前日還難過得一夜未睡,短短兩日時間,就調整好了心情。
蘇婕妤小產,他沒去看過一眼。
卻是能如常地宣人侍寢,怎一個薄情了得
?
若是真對這般人動心,怕是要落得一個萬劫不複,喜怒哀樂皆係在這種人身上,估計整日隻顧得心碎,還談什麼榮華富貴?
秋媛見她仍坐在軟塌上,不解地問:
“主子不收拾一番?”
皇上第一次來盼雎殿時,婕妤可是早早就吩咐鬆福準備熱水,態度要比現在積極許多。
雲姒一支手托腮,不緊不慢地搖頭:
“不著急。”
“你讓鬆福帶著人先把殿內顏色鮮亮的物件都收起來。”
秋媛意識到她要做什麼,欲言又止:“主子,容奴婢多嘴,皇上應當知道您是什麼性子,您做這些許是無用功。”
她今日還帶著殷紅的瑪瑙珠子去刺激容昭儀,現在又擺出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誰能想不到她是在裝模作樣?
雲姒輕抬下頜,和秋媛道:
“我是不是真心不重要,態度總得表現出來。”
這宮中有幾人是真的在替蘇婕妤小產難過?多的是人連裝都不裝一下。
秋媛隻好讓人將殿內鮮亮的顏色都收了起來,有宮人碰到什麼,清脆的聲音傳來。
雲姒轉頭,瞧見腳尖處落了一顆鈴鐺。
她一頓,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彎腰撿起了鈴鐺。
等談垣初到盼雎殿時,便見到的是殿內一副樸素至極的擺設,一點鮮亮的顏色都找不到,談垣初腳步驟然停了片刻。
下一刻,談垣初越過屏風,見到臥坐在軟塌上的女子,她殿內養了一盆白色山茶花,含苞待放時已然
是楚楚動人,如她一般。
女子見到他,一時驚愕,從軟塌上起身,服下身子,嬌聲含了些許控訴:
“皇上來了,怎麼不讓人通報一聲?”
沒等她蹲下,談垣初就拉了她起來,順勢回答她的問題:“習慣了。”
她在養心殿時,不論是她進養心殿,還是他去她的廂房,從未有過讓人通傳。
談垣初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她好像半點沒受昨日的影響,唇角勾著姣姣輕柔的笑,談垣初眼底略深了些許。
種種跡象都在說明,昨日一事終究是他想得太多。
他倒是又上趕著了。
談垣初鬆了手,輕描淡寫地問:“剛才在做什麼?”
他進來時,她正低頭在弄什麼東西,隻是他沒來得及看清,她就下了軟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