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久久才被打開, 眾人進去時,談垣初和雲姒都已經穿戴整齊, 容昭儀抬眼看去, 女子穿一身湖綠色鴛鴦錦緞宮裝,青絲濕漉漉地披在肩頭,她輕聲抽噎著, 杏眸還有些懨噠噠的濕紅。
女子依偎在男人懷中, 仰頭小聲說了什麼,男人衝她點頭, 替她斂了斂衣襟, 佳人姣姣眉眼含情, 男人也低聲溫和, 好一副你儂我儂的情景。
容昭儀不覺得殿內氣氛溫馨, 隻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心塞。
她費了許久的心思和功夫, 才叫皇上對雲姒生出一點惱意,如今一場落水全給毀了!
容昭儀心底恨得牙癢癢,卻隻是掐緊手心才能壓抑住心底的情緒不要泄露出來, 她冷眼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甚至有一瞬間懷疑她是在自導自演。
畢竟在容昭儀眼中, 雲姒有過前科。
雲姒察覺到一道陰冷的注視, 她靠在談垣初的懷中, 不動聲色地抬眼看過去, 對上容昭儀的視線時, 她輕顫杏眸,越發往談垣初懷中鑽了鑽。
她是故意的。
容昭儀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故意挑釁,她心底窩著一股火, 卻沒處發泄, 隻能硬生生地憋在心中。
在容昭儀要咬碎牙關時,德妃上前一步,她麵有擔憂,仔細打量了雲姒一番,關切詢問:
“皇上,雲婕妤怎麼樣了,是否有不適,可有大礙?”
她一出聲,殿內的氣氛陡然嚴肅了起來,雲姒不著
痕跡地抬眼,德妃娘娘一臉關切,瞧不出半點異樣來。
雲姒心底不斷地往下沉,隻一個照麵,她就瞧得出,德妃比容昭儀難對付得多。
人都是有弱點的。
容昭儀瞧著得寵也得勢,但早早就將弱點暴露了出來,她太在乎談垣初的那點青睞和恩寵了,一旦她認為有人威脅到她在談垣初心底的地位,就會自亂陣腳。
德妃卻是不同。
雲姒被封位份後,談垣初對她也算是處處特殊,但德妃依舊能待她態度如初,若非今日一事,隻讓人覺得她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皇後娘娘不在,德妃位份最高,雲姒從德妃的作態中,隱隱約約窺得一點熟悉的感覺。
雲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皇後娘娘。
德妃現在的模樣和平日中的皇後娘娘有多像?許是德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她想要的,從一開始就透露出來了。
宮宴一向都是皇後娘娘親自操辦,唯獨中秋宴,皇後娘娘會交給德妃來辦,德妃也從不推卻,當初盧才人還在時,雲姒就瞧得出,德妃格外在意她操辦的宮宴是否妥當。
或者她在意的不是宮宴。
而是在透過這些事,告訴眾人,她能做的事情不比皇後娘娘差。
德妃的野心,昭然若揭!
雲姒指尖輕掐住手心,她埋首在談垣初脖頸間,不看向任何人,也沒有說話。
談垣初扭頭,他沒回答德妃的問題,而是冷聲問:
“人呢?”
許順福使了個眼色,很快,
哭哭啼啼的宮人被帶上來,妃嬪四周散開,宮人砰得一聲被壓跪在了地上,兩位主子沐浴時,她在外麵就一直在哭,如今淚流滿麵,一到殿內,就不斷磕頭:
“皇上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和娘娘明鑒!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宮人是一直在行宮的宮人。
她口口聲聲喊著娘娘饒命,讓一眾妃嬪不適地皺了皺眉,雲婕妤再得寵,也還隻是四品,遠沒到三品娘娘的位置。
容昭儀冷眼掃向哭哭啼啼的宮人,聽著她一口一聲的娘娘,隻覺得被冒犯到。
但不論眾人心底如何不適,談垣初沒開口對宮人的稱呼訓斥什麼,眾人也隻能憋著。
雲姒歪頭,臉頰輕蹭了下談垣初的肩膀。
娘娘?
宮外的人說話就是好聽,規矩分寸也不需要把握得太嚴苛。
談垣初察覺到女子瞥了宮女一眼,他垂首看向女子,最終,他仿佛什麼都沒察覺一樣,什麼都沒說,也沒攔住宮女。
宮女還在哭:
“水榭到處都是水,奴婢是一時不慎腳滑,才撞到了娘娘,奴婢有喊著讓娘娘躲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和娘娘開恩,饒過奴婢一次啊!”
她不斷地衝二人磕頭,額頭砸木板的地上,也發出悶悶的響聲。
她哭得很是可憐,額頭也磕得都是青紫。
但在場的人瞧過宮中大火,見過比這還要慘烈的死人,自是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心軟,一個個皺眉看向宮
女,眼底閃過若有所思。
要知道,他們一行人昨日才到行宮,至今不過一日的時間。
到底是誰,居然這麼快就能指使得動行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