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眼見不對,第一個反應過來,把衝向主座的時聞撲倒在地,奮力去抓少年手裏的碎瓷片。
“時聞!”
被壓倒在地的時聞掙紮著,猶如困獸,一雙眼睛充滿血絲,一刻也不肯離開端坐在主位之上的人,和那個可惡的男人一個麵容的禦輿長正。
因為不肯鬆手,碎瓷片劃破的傷痕更深了,殷紅的血液劃過手臂,留下紅色的痕跡。
“時聞!”傾奇者將刀扔給一旁的桂木,跑了過去,同樣去奪他手中的碎瓷片。
“時聞!”不能這麼做!不然你會被責罰的!
“……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我隻有她了……還給我!”
也不知道時聞從哪裏來的力氣,兩個人壓著都有些壓不住。
傾奇者終於把沾滿血的碎瓷片奪了過來。
時聞掙紮的動作停下,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不相信地看向純白的少年。
一滴眼淚從眼眶滑落,砸在還泛著煙塵的地麵上,砸在傾奇者的心裏。
傾奇者拿著碎瓷片,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好奇怪,明明沒有心,卻覺得胸口好難受,就像是有人將他生生切成兩半一樣。
“把那把刀拿來。”
無言觀看了整場鬧劇的禦輿長正終於發話了。
隻是說的話卻讓人心驚。
他要拿時聞試刀!
何謂試刀?便是拿新鍛造出的刀劍在人體上劈斬各個部位來判斷刀劍的優劣。
血腥而可怖。
傾奇者立馬丟掉沾滿血的碎瓷片,以保護者的姿態抱住像是失去靈魂的少年。
“不!長正大人,請不要拿時聞試刀。我懇求您。”
“長正大人,時聞這些時日為了刀匠們的身體日夜操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丹羽一臉認真,也為時聞求情,“時聞也許是太過勞累了,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啊,長正大人。聽聞時聞閣下為了刀匠,不惜割腕取血呢……雖然有過,卻也有功啊。而且,您要是拿時聞試刀,說不準您在刀匠們的心中威望會大打折扣……”
丹羽一個眼刀劈向在一旁看似求情,實則拱火的埃舍爾,然後低順眼眸,在長正麵前盡顯謙卑。
“時聞今晚卻有冒犯之處,丹羽願代為受罰。”
“你?”禦輿長正冷冷笑了一聲。
“我也願意。隻要不傷害時聞。”傾奇者眼中滿是堅定,抱著懷裏無聲的少年,一刻也不肯撒手。
“……為什麼?”黑發的少年用著氣音,詢問著純白的少年。
聞言,傾奇者手撫向時聞的後腦,抱得更緊了一些,“別怕,時聞,我在。”你隻是太累了。
別怕,我會保護你。
“哼。”禦輿長正冷哼一聲,“把他關起來,別讓他發瘋。”
傾奇者鬆了一口氣,安撫性地撫了撫時聞的後背。
太好了,時聞。
“時聞?”傾奇者看到了少年空洞的眼眸,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比起他,時聞更像是個人偶。
“先走吧。”丹羽提醒發著愣的傾奇者。
傾奇者點點頭,打橫抱起安靜得如同死物的少年。
太輕了,像一片羽毛。
時聞被帶回了桂木的住處。
傾奇者將時聞放到床上,眼睛盯著少年的右耳看了很久。
那裏……似乎之前有什麼東西來著。
眼睛掃到少年還在流著血的手掌,傾奇者回過神,拿了外傷藥和紗布過來。
小心地仔細地為時聞包紮。
看著明顯情緒不對的少年,傾奇者不會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他隻需要保護好他的少年就夠了。
“時聞。”傾奇者紫藤花色的眼眸溫柔地看著時聞,“不要傷害自己呀。”
不要傷害自己呀,會有人為你擔心的。
“要不要再睡一覺,再休息一會兒?”
傾奇者與時聞的手交疊,少年輕聲開口。
“也許你真的是太累了。”
“……痛。”
不太清晰的聲音響起,傾奇者聽不太真切。
“什麼?”
“痛。”黑發少年又說了一遍,尾音發著顫,“頭好痛……好痛。”
傾奇者身子前傾,手按住少年的太陽穴,“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黑發少年吸了一口氣,手輕輕推開傾奇者的手,背對著他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屋外守著你。”
床上的少年沒有反應。
傾奇者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關上房門。
他坐在外麵,仰頭看著燦爛的星空。
屋內的時聞睜著眼。
他害怕死亡嗎?
他並不懼怕死亡。
可是生命啊,
然而,然而;
消磨著他,鼓動著他,折損著他,
直到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