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如羽輕柔;雨中的山,似煙朦朧。
站在寶瓶渡口,仍然可以聽到遠處人聲喧鬧。
時聞手持油紙傘,和他的少年並排著遠離喧鬧,走在延伸向寶瓶渡口的小路上。
油紙傘正好將兩位少年遮住。
跟隨著散兵沉玉穀的愚人眾士兵早已經在兩人的安排下登上了回至冬的路途。
而因眷戀而不舍離開的少年終於在此刻也不得不啟程離開。
這次奉茶典儀雖然之前出現了諸多小問題,但好歹順利開辦了起來。
這一路上,時聞如平日一般與少年拉著日常。
“據少欽說,這次奉茶典儀是他繼任天璿星以來負責的第一次重要的典儀。”時聞腳步放得很慢,“雖然出過不少小問題,但是奉茶典儀的任何一個環節最終都沒有出錯。”
“而且此番,他能力排眾議,成功在奉茶典儀之際開放市集,這天璿星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他的野心不小。”
時聞點點頭,同意散兵的論斷。
在自己負責的第一次大典之際,更改先製,增設市集,著實是一個極為大膽的舉動。
成了,則地位穩固;敗了,則背負罵名。
要求增設市集的聲音早在之前就存在,但是今年對此的呼聲特別高。
這其中,有多少是少欽的動作沒有人會知道。
“你應該不會笨到不明白他在利用你。”
明明是好意的提醒,說出來的語氣卻那麼生硬。
“阿散,我自然知道。”時聞微微一笑,溫聲說道:“璃月重商。在璃月的大街上隨便抓一個小孩來問,他都能給你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我自然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平白讓他借走我的名號。阿散又怎麼確定我沒有利用他的成分在?”
散兵聞言一挑眉,生起了幾分好奇心。
他的少年,又在利用璃月的天璿星做什麼呢?
時聞隻看一眼便知道紫發少年的心思,隻是他打算先賣個關子。
“阿散,你覺得一個…沒有神明,隻有人類的國度是否可行?”
“你不是見過嗎?先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坎瑞亞,一直被世人稱為“無神的國度”,湮沒於黑紅色的神威。
“是啊……確實如此。”
“但是神的時代即將落幕,屬於人類的盛世即將到來。我們總要做好一切準備。”
神明終將退場,人類終會成為自己的導演。
隻是在這之前,人類需要證明自己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
而在這神之時代向人的國度轉變的關鍵時期,出不得一點馬虎。
人類需要有野心、有能力,且不失本心的掌舵者。
但是大家都明白,有的人身居高位太久,便很容易迷失本心。
也許這個人年輕時候是身許國家的赤誠之子,但是幾十年後呢?會不會被亂花迷了眼,最後連自己都找不到呢?
璃月港月海亭有甘雨,沉玉穀有羨塵醉夢,他們是監測者、製衡者。
甘雨是人與仙獸的混血,時聞是由人修煉而成的仙人。
他們都與人有著不可忽視的淵源在,他們是神明與人之間最好的使者。
少欽認時聞為老師,有借仙人名號,為自己增加籌碼的意圖在;
時聞承認少欽為學生,自然也有日後自己能夠名正言順規勸璃月掌舵人之一的考量。
“這便是準備之一。”
言語寥寥,但是散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少年話語背後的信息,他略加思索,說出自己的結論:
“所以岩神與女皇簽訂了契約。”
“是即將簽訂契約。”時聞淺笑,“咱們是青鳥。既然是青鳥,那就得送信啊。”
是有達成契約的意圖,但是兩國神明之間的契約還未簽訂,因為契約的內容並沒有送到冰之女皇的手上。
“契約內容就是這一路來你讓我看到的?”
“對。”
“嗬,說是帶我遊玩名勝,原來是動機不純。”
這話說得怎麼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這……若是來的執行官不是你,我早就隨便打發走了,哪裏會這樣……我帶你遊玩自然是我的私心。”
想帶他的少年遊遍沉玉穀的私心。
遊最美的湖,看最秀的山,品最香的茶。
“麻煩。”
“這也是一種秘密保護嘛。”
免得被有心人知道契約內容加以利用。
散兵並不打算繼續猜契約的內容是什麼,高傲地抬起頭顱,仿似大發慈悲般道:
“你絕對還憋著其他壞,我給你個機會,說出來吧。也許我心情一好就幫你實現了呢?”
“阿散知我。”
“就麻煩阿散把在鯉躍天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報告給女皇陛下。”
“當然,要是添油加醋點就更好了。”
散兵看著身邊的少年,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兩頁紙?”
“那怎麼夠,三頁!”
“……嗯?”
“那就四頁吧!多寫點。
公然違背女皇的意誌,偷渡璃月,差點破壞至冬與璃月友好關係什麼的,怎麼嚴重怎麼寫。”
不把博士的這件事挑到明麵上,這是賣至冬女皇一個人情;
然後說悲哭慘,借女皇之手將那位傲慢的執行官惡心一通。
雖然不能把博士“送走”,但是女皇大概會礙於情麵下令禁止博士前往璃月。
至少在明麵上斷絕了博士再次進入璃月的可能。
莫名其妙被增加了工作量的散兵:……
“你挺貼心的……”散兵陰陽怪氣地說:“這麼怕我閑著?”
時聞訕訕一笑,沒再言語。
無論走得多慢,這寶瓶渡口還是到了眼前,分別的時候終究還是到來了。
時聞沒有多做挽留,他們都明白,他們總有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需要去做的事情。
隻是一直不肯離開的目光還是暴露了少年的情緒。
換回執行官服飾的少年走上開往至冬的船隻。
鬥笠後的紗簾撩過輕風。
“阿散。”時聞叫住了少年。
頭戴鬥笠的少年駐足,回眸對望。
黑發少年眉眼彎起,“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但是我打算等你回來再送給你。”
他的少年在說:我在等你回家,回沉玉穀的家。
也許是風柔和了少年平日淩厲的眼眸。
散兵眼睛裏盛著黑發的少年。
“等我。”
短短兩個字,卻已足夠涵蓋萬千。
他說:我會回家,回到有你的家。
船駛離港口,蕩開層層波紋。
船上的少年回眸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