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三度遭到背叛,因而懂得世界萬物不過是欺瞞的幌子。我的憤怒,絕不平息!】
【其一為神,我的創造者,我的母親。其為力量所左右,舍棄無用的我。】
高高在上的神明以幽寂的華館為牢安放純白的人偶。
秘境的大門合上,有情的人偶沉睡。
【其二為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其為恐懼所束縛,視我為可憎惡之物。】
落錘之音仍響於耳畔,溫柔的青年發尾一抹紅染。
木製的盒子打開,鮮紅的心髒跳動。
【其三為同類,我的期盼,羽翼尚未豐滿的羽雀。其為天命的洪流吞噬,違背與我的約定。】
脆弱卻可愛的羽雀歡笑,頭披紫色輕紗的少年溫柔。
海邊的人偶等待,數著月亮落下,盼著朝陽升起。
【而他……】
站在他身前的背影堅毅,紅色流蘇是月下唯一的景。
【彼時的他…拒絕成為我的家人。我連被背叛的資格都被其剝奪。】
【人絕不可信,神亦令我憎惡。】
【我曾舍棄所有,否定並嗤笑人間一切。】
【我空洞的部分,將如誕生之刻的純白卷軸那般,以滿載神性的至高神明之心來填滿。】清秀山色之中,少年站在水畔,回頭望他一眼,陽光模糊了他的麵龐。
[阿散……]
【可我不得不承認:他是我的例外,是我的唯一。】
【他是夜中飛翔的鳥兒,不應墜落,不該害怕。】
【他理應得到神明所有的眷顧,他要成為神明的新娘。】
……
小小的貓貓睜開眼,看到小小的草木幼芽。
貓貓轉來轉去,到處張望,卻沒尋到心心念念的羽雀。
貓貓詢問稚嫩的草木:
[草木的主人,我的青羽鳥不見了,
你見到我的珍寶了嗎?]
幼芽點點頭,將一切告知心急的貓貓。
她告訴黑紫毛發的貓貓:
不要傷心,不要害怕;你的青羽鳥從來沒有背叛你,他從未離開你。
隻是……
美麗的羽雀被獨眼的怪獸傷害。
蒹葭色的彩羽被紅色浸染,翅膀被狠狠折斷,奄奄一息。
磐岩之主來到雨林的國度,
將離家的羽雀接回了山與水的故鄉。
不要擔心,不要難過,回家看看吧,也許他正在等你。
貓貓向草木的精靈道了一聲感謝。
他從蔥鬱的雨林出發,走過寬闊的橋梁;
他跨越高高的山脈,也淌過涼涼的河流;
傾盆的大雨阻撓著他,不歇的風聲勸阻著他。
貓貓啊,你為什麼這麼執著?
貓貓用爪拍了拍地麵。
因為他的家中還有家人在等他,
那是一隻溫柔的漂亮的青羽鳥。
終於,貓貓回到了名為“沉玉”的故鄉。
貓貓腳步加快,想要回到青鳥的身邊。
可是,前來相會的不是他的羽雀,而是淩厲的金鵬,暴烈的火鳥。
金鵬啄他,火鳥燎他。
風聲罵他,雨落砸他。
貓貓隔著木板,不知道沉睡的羽雀流下一滴眼淚。
貓貓想到冰國的怪物,呲起尖利的牙齒。
金鵬嘲他笑他:
[最後的怪物困於無解的殺陣,終結於冰冷的風雪,你又作何?
四腳的貓獸怎能與空中的羽鳥共舞?]
貓貓不說話,趴伏在羽雀的巢外守了一日又一日。
貓貓見不到他的青羽鳥,日升又月落。
青羽鳥的兄姐不原諒貓貓。
磐岩的主人亦不曾見貓貓。
如若青羽鳥沒有遇到地麵的貓貓,或許他仍在澄藍的空中自由自在。
世人皆如此說著念著。
青羽鳥被痛苦困鎖在黑暗中,掙脫不得。
天在哭泣,風在哀嚎。
岩石的神明找到他,歎息了一聲又一聲。
[何苦?何苦?……]
貓貓踱了踱步,轉身走回雨林的路。
他要承擔他的罪孽,他會改寫不該的過往。
他率先放開了手,
放青鳥自由,求青鳥平安。
隻有不醒的青鳥,
在無聲的悲鳴。
他們皆是彼此的全部。
可人間悲歡,皆由他不得,
縱然執著,縱然難舍,
最後隻歎:[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