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祂的注視究竟是無上的榮耀還是永恒的詛咒?
少年曾立於萬千星辰之間,眸映指尖躍動的星輝。一眼通天地,一瞬曉古今——至高的權能落於他的掌間。
他現在擁有凡人一切渴求而不得的全部:至高的權柄、無上的力量以及……長生不死的祝福。
福兮禍兮?
其如水中遊魚兩尾,頭尾相連,身體交織,掀起福禍連綿的漣漪。
少年幾乎要溺死在神性的純白之中,也險些在無數次的生死輪回中瘋魔。
少年被懸吊在福禍的漩渦中,被命運的洪流一摧再毀。
在天地磅礴的記憶中,他的意識總是那麼渺小;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才免於被那股力量撕成泡沫。
福也禍也。
星飛光落,轉瞬之間間,好像有什麼碎如粉末,它們閃著細碎的光慢慢飄落在少年的周圍。
他看著細碎的塵輝,看著清晰的前世默片——熟悉又疏離。
少年抬手接住光塵一粒。從何而來?為何到此?清冷的眸子微微轉動,在這宏大又淒美的光影中,不言不語。
他仍然記得一切。但也許,他早已遺忘了自己最初的樣子。
……
……
……
“啊…忘了說了。早上好,莫菲厄斯。”
軟倚在墓碑之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抬手撫上脖頸。
那裏什麼都沒有——傷痕已經消失了。隻有在衣衫上宛若曼珠沙華怒放的赤色靜靜抱怨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少年輕輕咳了一聲,用清淺的眼尾掃了一眼博士朝他伸過來的手。
他忽略過那隻手,自己搖搖晃晃站起來。
博士也不惱,輕輕笑了一聲,從容地收回手,“如此,清醒多了吧?”
“不去做你應該做的事,跑這來就為了捅我一刀?”少年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撣去衣袖上的灰塵。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還有一個妹妹。”博士穩穩接住少年的眼刀,麵色不動,“嗯……太吵了些。”
太能哭了,吵得不行。
被這哀戚的哭聲弄得不得安寧的博士終於忍不住前來“找家長”。
“結果發現你的情況可不太好。是被那哭聲擾得意亂,還是被天理不止的呼喚攪得心煩?”
“重要嗎?”少年又撫上自己的脖頸,纖長的手指劃過脖頸上瓷白的皮膚,那裏仿佛還有痛感停留,不肯離去,“你做都做了。”
假惺惺的問候,毫無意義。
少年的目光移向血色稍凝的匕首。
自他那次被祂欺騙認輸之後,從高天之上便一直傳來神明的絮語——天理在呼喚他。
少年拒絕回應祂的呼喚——以死亡作為信箋。
控製的絲線早已纏身,隻有死亡才能短暫切斷與之的聯係。
所以每一次,在他恍惚著即將做出回應的時候,會以“長夢”喚回自己的神智與理性。
周而複始,綿綿不絕。
求死而不得……是詛咒。
“弄疼你了嗎?真是抱歉。”嘴上歉意滿滿,臉上卻毫無歉意,麵具之下的嘴角仍掛著戲謔的弧度。
“道貌岸然。”少年無欲與博士多做委蛇,淡漠地丟下一句話,轉身穿過林立的石碑,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
女皇曾賜予莫菲厄斯以永恒的安眠。
在那席卷一切的“狂潮”退去之後,小鎮重新被寂靜淹沒。
依著女皇的意思,那裏是少年的棺槨,不再允許旁人前來打擾他的安眠。
有一個人悄悄伸出了自己的手。
博士離而折返,看著升起的屏障,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看看,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有人親鑄墳墓,自囚於一方天地。
他叩響靜默的門扉,而主人是否回應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