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
山脈眾多,重巒疊嶂,綿延縱橫,山高穀深。
在大魏所有州城裏,給國人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窮!
特別窮!
這裏山多地少,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說。
這裏的百姓多以采摘藥材為生,良田肥地是少之又少。
偏偏越是深山老林,多有毒蛇猛獸,危險重重,有些地方甚至人煙罕至。
沒點本事的普通百姓也隻能在大山外圍采點山貨和打一些小獵物。
可這些東西在別處可能賣出高價,但在夷州境內卻是便宜到令人發指。
皆因此處山高路險,就是有好東西,也走不出去,而這些東西不能換成金銀米糧,又如何能果腹?
任何東西,在生存麵前都顯得那樣無用,唯有糧食重要無比,偏偏這卻是夷州百姓最為缺少的。
李誌勝到任冬川縣後,經了解這裏的情況,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薑玉曾與他說過的一句話:“要致富,先修路。”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白,一條通達的大路對於夷州的百姓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他曾親眼看到有農戶家中沒有米糧,隻能以人參煮湯充饑。
可常年營養不良的他們,身體本就虛弱,哪裏經得起人參這樣的大補之物?
這在外麵價值百金的人參,在他們手上,賣不出去,換不成米糧,反而成為了催命的毒藥。
他也曾見到有獵戶家裏放著成堆的皮毛,每日以肉幹為主食,聽說已經幾月不曾吃過一口米湯了。
煙熏晾曬過的肉幹,在外麵是難得的一味吃食,可他們常年做為主食來吃,又沒有那麼多的調味品調劑,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口糧。
當時他就在心裏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改變這裏的狀況。
就算無法開墾良田土地,也一定要修出一條通往其他州府的路來。
隻要這裏的藥材和皮毛能通往外地,那便能買回大量的米糧。
不過他可沒忘記,曾經的李大人所遭遇的事情,若要把所想之事辦成,首先第一件事便是要先撥開這夷州頭頂上的黑幕才能得見天日。
就在李誌勝為冬川縣百姓苦思接下來的出路時,張縣丞奉上了前幾年的衙門賬冊。
“李大人,這些都是冬川縣之前幾年的出入賬冊,請大人過目。”
李誌勝心下一肅,來了來了,他帶著考驗過來了。
能不能苟住這條命,就看他此刻表現了。
新官上任,都是要清點衙門財政的,看看衙門公賬上有多少銀錢。
這種交接事宜本應是現任縣令與上一任縣令交接。
不過,冬川縣情況特殊,自從上一任縣令李子安突然暴斃後,這冬川縣令便一直空置了起來,直到李誌勝主動到任。
對於這些事情,李誌勝當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他隻是裝作不知的樣子,隨手翻了翻賬子,便放在一邊,問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不是三年一任便清對一次嗎?”
張縣丞低下頭,目光閃躲,陪笑道:“嗬嗬,大人有所不知,自上一任縣令離開後,我們這裏已經幾年不曾有新的縣令大人前來了。”
說到這裏,他抬頭看著李誌勝,眼睛盯著他,語帶試探地道:“說起來,大人與前任縣令大人還是本家呢,都是姓李。”
李誌勝愣了一下,隨後那圓圓的臉上,小小的眼睛都笑眯了起來,作出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來。
“是麼?還有這回事?那可真是巧了。可惜我家世代平民,到我這裏還是第一個能當上官的呢,這還得虧了我聰明,不枉我一聽說有這麼個空缺便主動去吏部請了來。”
說著又搖頭晃腦地道:“唉呀,那也是前麵的人沒福氣,這天高皇帝遠的,以後這冬川縣的一切,還不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真是比在別的地方自在不知道多少倍。”
他一番唱念坐打,再配上那圓潤潤的長相,當真是把一個乍窮暴富、一朝得誌的市儈嘴臉展現的淋漓盡至。
張縣丞對他話裏的真假倒是沒有懷疑,在確定李誌勝來繼任縣令一職後,便有人打聽過消息了。
就是怕這人身後有什麼人撐腰,這才不敢輕舉妄動。
不然也不會在他到任都一個多月了才來找他。
這個李誌勝不過是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平頭百姓出身,往上數八代都沒有讀書人。
科舉時考得還是個同進士的出身,要不是他自己臉皮厚,說不定還給人送了禮,不然哪裏輪得到他當縣令?
這種人跟京裏那些大人物更不可能有什麼關係,而跟他關係最好的新科狀元現在也死了。
所以,這人不足為慮。
如今見他這副樣子,張縣丞嘴角不著痕跡地扯出一個嘲諷的笑。